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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没有人能抗拒的冬日晴天。温暖的阳光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湿冷，徐徐微风并不冷冽，倒像是暖阳的双手温柔地拂过脸庞，不合季节的树木枝叶凋零，但属于冬季的植物却透露出独有的生机。
我骑着公共自行车，背包里装着kindle和一本我最爱的漫画，沐浴着这片欣欣向荣的阳光，正在前往离家很近的一家书店的路上。那里有包得严严实实拒人于千里、只能从半真半假营销味甚浓的书封上略知皮毛的各种书籍，那陈列得整整齐齐、连书与书之间的距离都几乎不差分毫的架子，与其说是书架，倒不如说是依书而建的神龛；那里有煮得过时而没有口感、断开一截一截的白汁蘑菇意粉，为了能获得一张桌子和秉着不浪费钱才勉强喝下的咖啡。我之所以仍然选择去那里，是因为那里人少，并且能同时解决我肚子和精神上的两个问题，而我对吃食并不讲究。一个人去餐厅多多少少有些局促，但一个人去书店，就理所当然了。
此时正值午后，路上行人并不匆匆，步伐不紧不慢，可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有着一种奔赴目标的笃定。我下意识把车骑得快了一些，生怕有人看出我的异样。
没有人知道数小时前的我，刚刚经历过一场自我的搏斗。
我一大早就醒了，那时候还看不见窗外的一丝光线。身体很沉重，四肢像被钉在十字架一样动弹不得。我轻抬了一下右手食指和中指，以确认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在睡梦与清醒之间，总是存在着雾气萦绕的界限。像长年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一般，我想张嘴，呐喊也好，呻吟也罢，总之唤出一点声音，来驱散自己无边的孤独，但我的双唇像被强力胶水黏住一般，根本张不开。
算了。
醒了就睡不着了。我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千头万绪此刻只化为一片空白，四周寂静得宛如死神在场，妖魔鬼怪通通屏气敛息。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像冰一样冷，仿佛不是暴露在空气中，而是插在雪地里。可是无论雪地也好，火烧也罢，我已失去了让我缩回双手的感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窗帘再也挡不住溢出的阳光，光线钻过白纱，又蛮横无理地了穿透了藏蓝色帘布，让我再也无法忽视。
起床总是艰难。
不是学生那种被扰了清梦的意兴阑珊，也不是上班族那种加班过后的疲惫不堪，而是交通车祸以后全身瘫痪的苍白无力。如果你以为我这里用的是夸张的修辞手法，那就错了。我虽四肢健全，但确实与瘫痪无异，而比起生理上的无用更令人折磨的是，对自我的厌恶感。在这里我要申明，我并无对真正身体瘫痪的病人有任何不敬，我只是想用最为贴切的表达来阐述自己的感受。
我又动了一下右手食指。不错，我对自己说，就像是去做康复治疗时医生看到了患者有所进步而给予的鼓励一般，哪怕在怕旁人看来这个动作多么微不足道。直接坐起来恐怕是有点难度，起床的一系列动作在我脑海里迅速地播放了一遍，最终敲定了先侧过身子再由手肘支撑让自己起来这个方案。我尝试着，右边贴着床褥的手肘和右肩膀同时用力，好让自己的左边身可以翻过来。
不行。左边身纹丝不动。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败，强烈的自我厌恶感便立马像毒雾一般侵蚀了清洁的氧气，你所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只让你更加窒息。
我眉头紧锁闭上了眼，穿透窗帘的光线又穿透了我的眼睑。有时候希望和绝望，也不过是这一帘之隔。我决定再努力一次，我知道如果我现在起不来，那我又会像昨天那样，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一天。
人一有了决心，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请想象一下，现在的我像是双手被绑上了大石，然后扔到了水中；我左手的五个手指头用力捏成一个拳头，先是克服了大石的重量，再克服了水的阻力，奋力一点、一点地向水面伸去。
这一次，我成功了。左手举了起来，伸到面前，胜利式笔直地展开了五指。我想笑，嘴角却纹丝没动。
左手解封了，起身也就变得简单了。右边身一鼓作气，我便坐了起来，穿上床边的拖鞋，下了床。我拉开窗帘，双眼因不适应炫目的光线而眯了起来，仿佛黑暗才是我的归属。
没有吃早餐而已经到了中午，我并没有饿的感觉，可疼痛像是没有按下暂停键的闹钟一样敲击着我的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