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

　　听到这话的了凡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他和师父赌气写下的一句话。两年前，师父说他太笨，学东西太慢，反正一万个不满意，气不过的了凡一下午没吃饭没做功课没搭理师父，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最后在纸上写了这么一句话蒙头大睡，直到晚上被叫醒才知道师父又带着小沙弥师兄去陈大娘店里蹭吃蹭喝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薛凝儿又出现在他旁边，嘟囔道：“我以为你在说我笨，说我傻，我憋了好久，今天憋不住了。
　　了凡解释道：“难怪你那段时间不怎么理我。你想错了，这句话是说我自己笨，当时我以为能很快学到师父的全部本领，太过急躁导致基础不扎实，心急之下师父又骂我，哈哈，年少轻狂，师父说的有道理。”
　　“秦郎一点都不笨，心肠很好也很善良。”薛凝儿以迂回的方式开导他。
　　了凡不知说什么好，除了陈大娘，他身边就没有一个会安慰人的，小沙弥不知道安慰是啥意思，懂得人情世故的师父从来直来直往，哪里痛说哪里。
　　“你太抬举我了，没你说得这么好。”他是这么理解薛凝儿的意思，你笨就笨呗，但是你有很多人都有的优点啊，比如心肠不坏，善良淳朴。
　　“不准你看不起自己，秦郎。”薛凝儿板着脸盯着他，一点儿都不像生气的样子。
　　了凡说道：“好好好，我完美无暇。不要板着脸了，不是很好看。”
　　路上有个人说话挺不错，说说笑笑，打发无聊的时间挺好。
　　最怕了凡说她不好看的薛凝儿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故意甩甩头，后面的马尾辫在空中荡来荡去。
　　“小师父，到地方了。”船家走进舱里，发现里面只有小师父一个人，问道：“小师父，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明明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啊。”
　　薛凝儿对着了凡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了凡背起放在一边的竹篓笑着说：“可能您听错了吧，刚才我一直在念经文。”
　　船家也不纠结，憨厚一笑，只说他自己可能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叮嘱了凡不要落下东西在船上，还说什么他摆完这渡船要找个人接班等等，了凡边听他絮叨边下船。
　　“一路保重，小师父。”船家站在船上向他挥手。
　　薛凝儿又进了封鬼袋，坐了大半天的船，外面雨停了，天气有点闷热，了凡思忖得赶紧找个住宿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从夕阳挂在天边到这时候的月亮高挂，他庆幸没有继续下雨，不然脚下的黄土路一定会深一脚浅一脚，唯一的一双布鞋早就报废了。
　　薛凝儿也走累了，了凡给她续上两支普通的香后她现在双脚离地飘着，小气的师父只给了他九支供香，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用它们。
　　他饥肠辘辘，她精神饱满。路上没有一家店，讨一碗水喝的机会都不给他。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乌鸦倒是不少，盘旋在空中“哑-哑-哑”地叫着，怎么赶也赶不走。
　　“秦郎，我来背你吧。”薛凝儿见了凡走得气喘吁吁，开口说道。
　　了凡没有力气说话，他摆摆手，取下背上的竹篓直接躺在路边大喘气。责怪师父太不厚道了，出发前也不告诉他要走这么久。
　　“你躺在我腿上好吗，地上又脏又凉，你这样会着凉的。”蹲在他旁边的薛凝儿整张脸看着他。
　　天上月色，人间美色，男人好色。
　　了凡闭眼深呼吸然后强撑着坐起来，看到薛凝儿笔直的长腿放在他跟前，问道：“干嘛？”
　　薛凝儿眨巴着大眼睛反问他：“秦郎不是要躺在我腿上吗？”
　　了凡不禁笑出声，说：“你快起来，地上脏得很，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我爬起来是要继续，小脑瓜一天到晚想啥呢。”
　　“哦。”
　　一人一鬼结伴同行，了凡突然开口：“你以后不要这样子，我忍不住的，首先我是男人，才是和尚。”
　　薛凝儿美目白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朝前走去。
　　“靠，又来。”了凡暗骂一句，跑到她身边，不看她的背影。
　　他加速她也加速，他再加速她就飞。
　　“薛大小姐，您慢点行吗？”了凡实在跑不动，气喘吁吁地说道。
　　离他两米远的薛凝儿回身看着他说：“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哪里错了？”了凡把刚才的事情想了一遍，没有瑕疵。看到她又要往前走，“我认输，我错了。”
　　“秦郎，你敷衍我，你错在哪了？”
　　了凡目瞪口呆，天地良心，他确实不知道错在哪里了。
　　“不管怎么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了凡觉得这个答案应该不会有瑕疵了，他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走在后面也无所谓，他累到没有其他心思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薛凝儿轻飘飘地来到他身边，含泪委屈说道：“秦郎，我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不许你这样说我。”
　　“我答应你，别哭别哭，乖，哭了就变大花猫不好看了。”了凡最见不得女人哭，特别是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没有太多耐心和功夫花在哄人上面。
　　薛凝儿立即转哭为笑，脸上哪里有什么泪水。
　　了凡不得不感叹张教主他娘的话太有道理，人生格言。
　　终于看到了曙光，前面有一座桥，上面人来人往，桥边有一座凉棚，灯火通明，凉棚不远处也聚集了不少人。
　　了凡小心地走进凉棚，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里面有男声回应：“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吗？”
　　“抱歉，能讨碗水喝吗？”嘴上和善，心里腹诽有大晚上睡觉不关灯的吗？不知道资源紧缺吗？
　　“等等，我穿衣服。”里面传出窸窣声。
　　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体形壮实的姑娘。
　　“和尚，是你要喝水吗？”那位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了凡问道。
　　了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正是贫僧。”
　　“和尚居然穿道士的衣服，越来越乱了，等等，我去给你取水。”姑娘嘟嘟囔囔地上下打量他进屋端出一大碗水。
　　“还喝吗？要吃的东西吗，小和尚？”她接过空碗问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若有剩余的，麻烦施舍一餐。请问施主，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做什么？”
　　姑娘很爽快去屋里拿出两张烧饼递给他，“拆房子，和尚你运气好，明天我这里也要被拆了。家里只有这些了，将就吃点吧。”
　　了凡双手接过烧饼再次感谢她的善意，走到桥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咬住一块，把另一块烧饼扔进竹篓。烧饼下肚，终于恢复了气力，他朝桥的那头走去。
　　雾气越来越大，可见度估计不到两米。他尽量避开对面走来的人，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师父和他说过了这座桥就离目的地不远了，到时候他只要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地方，接下来听别人的安排就好了。
　　突然对面两道强光照过来，了凡赶紧闪到一边趴在地上捂住头，师父说过眼睛射出强光的绝对是大妖，以他现在的修行能跑就跑，不能跑就装死。
　　“凝儿，如果我死了，你赶紧逃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了凡说完这句后立马憋住气。
　　他是被人摇着叫醒的。
　　“小师父醒醒，小师父你没事吧？”
　　“孩子你怎么睡在这里，快起来，我给你找个地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