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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尚未入夏，这座位于东海之滨的城市早已华盖亭亭、花木葱茏。
林书容一下了黄包车，就被卫公馆大门外那两株开得如云似霞的丁香树吸引住了。她第一次见到长得这般高大茂密的丁香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一簇簇淡紫色的花序已高过了公馆高大的门楼。
“您就是林小姐吧？”这份工作的引荐人是卫公馆里的司机裘四。见了林书容，他热情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小皮箱，“咱们进吧，夫人在会客室里等着呢。”
“好。”林书容有些紧张，抿紧了嘴唇，矜持的点点头。
“我是裘四，和老罗是同乡。”裘四拎着皮箱大步朝公馆走去。
“裘叔，给您添麻烦了。”林书容疾步跟着裘四矫健的步子，在门口警卫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迈进了卫公馆的大门。
“老罗说你是唐丽玲先生的关门弟子，那弹琴一定是非常厉害了！”
“没有，没有。玲姨的丈夫厉先生是我父亲的同事，我们两家走得近，小时候受过她一些指点……”
“林小姐，夫人已经面试过七八个琴师了，你若这么谦虚，恐怕这趟也要白跑了。”
走在前面的裘四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收步不及的林书容险些撞在他身上。
林书容愣住了，她原以为老罗都打点安排好了，没料到来了竟还要面试？！裘四说前面已经面试了七八个了，自己这荒废已久的手艺，岂不是一下就露馅儿了……
裘四看出了她的紧张，又安抚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夫人喜欢听评剧，不懂钢琴，她问你话，你不要太谦虚就好了。”
林书容点点头。
裘四带着林书容穿过庭院右边的一道游廊，进了主楼东侧的一间会客室。
“夫人，林小姐到了。”
裘四将林书容带进会客室，林书容还来不及打量这间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阔大客厅，就被迫与斜倚在乌金木欧式大沙发上的卫夫人面对了。
出乎林书容的意料，这位衣饰华丽的卫夫人，竟是一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子。此时，她正上下打量着林书容，珠圆玉润的脸上，一双丹凤眼里分明写着几分不耐烦。
“你就是唐丽玲的关门弟子？”卫夫人问道。
想起之前裘四的好心提醒，林书容忙点头应下。
“都会些什么呀？”
林书容一边回想这几天在东大琴房恶补的一些曲子，一边谨慎回答：“莫扎特、贝多芬、舒曼、李斯特的钢琴奏鸣曲、协奏曲，还有一些肖邦的……”
“你去那边弹一首我听听。”卫夫人打断了林书容报菜名式的回答，朝客厅窗户下的钢琴努努嘴。
“夫人想听什么？”林书容小心问道。
“随便吧。”卫夫人转着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瞥着墙角的自鸣钟道。
感觉她好像很赶时间似的，林书容也不再犹豫，径直去钢琴前坐下，演奏起最近练得稍微顺手一些的李斯特的《匈牙利幻想曲》来。却刚弹了一句，她便不得不停住了。
“怎么了？”卫夫人皱眉问道。
“夫人，这琴音不准，需要调律。”林书容尴尬起身道。
“赵管家，这不是才从国外运回来的新琴么？怎么就不准了？”卫夫人侧首询问她身后的管家。
赵管家看了林书容一眼，一脸为难道：“这个，我也不懂啊。昨儿几个试琴的都没说琴音不准……”
“林小姐一来就发现了问题，不愧是唐先生的弟子啊！还是夫人慧眼，之前那几个琴师明显学艺不精。”一旁的裘四陪笑道。
“是呀，还是夫人慧眼！”赵管家也忙忙笑着附和道。
卫夫人抬眉看了眼林书容，“那林小姐就留下来吧。”
林书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根本不认识钢琴家唐丽玲，说她父亲与唐丽玲丈夫是同事，自己得到过她的指点，不过是为了能顺利进入卫公馆，由城工部查阅相关资料后替她设计的一个穿凿附会的假身份。
而钢琴音不准这事儿，从裘四刚才的反应来看，她怀疑是不是他提前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