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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道目送老先生离去，感到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可能老先生完成了七层楼的愿望，窥探并且知晓了先主的秘密之后，就失去了生活下去的意义。本来就不愿意走出那一层小小的书阁，如今，更提不起兴趣去哪里了吧。纵然是一名剑童，可是他也骄傲绝伦，更何况他先主是以一人之伟力创建屹立不倒的千年宗派的人。
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好像是李元道进山门来见到的为数不多的雨。
弟子们放下裹紧的长长的衣袖，拿来挡雨。三三两两的，往自己的住所奔去。
老先生的一路高歌仍然吸引了很多人。
这些人里大多都不认识老先生的面貌，也无从知晓他便是是六层楼的那位。但众人仍然听出了老先生的高歌里不凡，潜意识里觉得老先生是有故事有作为的人。
可惜没人再能听到老先生的故事。
或许李元道还有机会。李元道已经看不见老先生的身影了，但是下意识里，还是能感觉到空气里，一股剑气，长长的吟啸着。
一夜过去。
李元道提着剑与行囊，头戴斗笠。少年的长发精精神神的束在一起，配着束腰长衣。出行人将要离去不该带上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李元道带了。左臂绑着一条黑丝宽巾。
李元道迈出门去，与不少人同行，大家都有些莫名的哀凉。
老先生的灵堂摆在广场的槐树下。雨不时滴落，砰砰的滴在灵棚上。
众长老静立两侧默哀。弟子们无论先后，一个接一个的叩拜上香。
李元道放下行囊，深深一拜。
拜下的那一刻，不再有法力避着雨，头发与身子开始变湿。
后面仍排着队的弟子嘟囔着，并不知道前面的是李元道。准备拍拍李元道催他时，卓云拉住了他的手，官余也来了，撑了一把伞。
那名弟子有些惶恐，向后退了几步，老实下来。李元道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抬起了头。拾起行囊，让了开来。
他缓步走到叶长老面前，官余撑着伞。静静站了良久。叶长老点头。
三人行至山门处。
官余收伞。
“告辞。”
李元道大踏步走出山门。
山雨不停。李元道过了一夜才感受到道玉里磅礴的生命力。这时他才好像明白，老先生的一举一动格外亲切是为了什么。
李元道一步步走着，渐渐入深林不见山门。
山路旁的坑坑洼洼积满了水，还有雨中的土蛙呱呱不停。
山林行路，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有吕成，已经很不易了。
下山更难，因为起风了，来的是王长老。
李元道早想到会有人在山路上等着自己，无论自己什么时候下山。今天本应为老先生守灵，但是李元道心里堵得慌，所以他想就今天下山，和等着自己的人拼斗一番，梳理心胸。但是没想到，来的是王长老。
李元道微微侧身，斗笠的前沿被劈了下来。
李元道捻出道符，一击而出。
罡风猛烈，迎符而息。
李元道出剑，再有符。
王长老悬空而立，罡风再起。山路上的雨，胡乱的吹散开来。
李元道的剑先到了，像老先生的一指，点碎一道罡风。
罡风不止一道，而且还有剑。
四张符突然出现，在雨里燃烧。山雨更大了些，先是瓢泼，而后倾盆。雨大的连风都吹不动了，符才燃尽。
风吹不动雨便不再起风。但是雨再大，挡不住杀人的剑。
一剑出，如风，飘摇不定，时而由东来，时而由北来。
李元道为了挡住风，剑绵密如墙。
嗤啦，又一道符燃起。
天不仅下雨，还打了个雷。
一道雷。
咔嚓，打停了东边的风。
二道雷。
咔嚓，打停了西边的风。
第三道雷凌厉非常，北边的风也停了。
然后无雷。
李元道面对的，是南边。
李元道的剑，也指的是南边。
然后剑动了，一刻不停。
还有隐约一道紫色，窜向云层。
王长老双手合十，剑便停在了双手之中。法力与剑气轰鸣爆炸。
还有一道风，向天上吹去。
是王长老的剑。
云层开了一道口，山路的一段见了阳光。
然后一道彩虹，这头是李元道，那头是王长老。
然后彩虹破碎。因为传说中彩虹是不能见血的，见了血便会碎。
这时的彩虹染了李元道的血。
紫色消失不见，风又回来了，轻轻吹到了李元道的侧脸上。
“王长老想要的，是那一柄剑吗？”
王长老的神念一股脑的涌进剑里，想要抹去李元道的印记。李元道感觉到了，还有人也感觉到了。
睡懒觉的人被呼呼的风吵醒，恼怒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将打扰他的风给停住。谁能停的住风呢？李元道不能，王长老或许能，老先生肯定也能。
但是老先生死了。
但是老先生的曾经的主人还在。他能吗？
能！
风一刹那间便停了。
睡懒觉的人不仅叫停了风，而且关上了窗户，又沉沉的睡去。
然后紫光劈空而至。
又有剑从天上来。这时候天上没有风。
于是剑没入了头顶，带出了鲜血。然后化作紫符，嗤啦化作灰烬。
山雨重新来到这一条山路上，刷刷的冲洗着尸体与鲜血。
李元道捡回了剑，背在了身上，迎着山雨，顺着山路，又一步步迈向了江湖。
“老先生都说了，让你闭关三年，你不听。”李元道自言自语着，“这是不怪我的。”
李元道摩挲着剑桥与剑柄。“况且你想要什么不好，想要你老祖宗的剑。”李元道撅起了嘴，“你不知道你的老祖宗住在里面吗？”
“不知道老先生到底有个什么样的故事。”
“不如等敖阳醒了问问他吧。”
“除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洗澡之外，自己好像也没听过什么多余的故事。”
李元道自言自语着，不顾山雨里不瞑目的尸体。所谓王长老，还不如吕成让人值得尊敬。
山雨里，叶长老唱起咒诀，燃了王长老的尸体。
官余与卓云二人大醉酩酊。
李元道哼起了与老先生相同的调，没有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