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从金塔公司回到中东所后，我第一时间找到了王主任，真诚毫不隐讳告诉他了一切，王主任用心听我说完，只说了一句话：“好，小李，没有看错你，那这个月就得好好干，干好了，老地方，原班人马，我请客，给你搞个欢送仪式！”听着主任的话，看着他坦荡真诚的表情，我相信他是发自内心的。多好的领导啊，有他这样的好领导，我忽然觉得我自己的中东所从业经历是那么的有意义。
　　告辞主任，我即刻投入到工作中，见人就笑，见人就聊，那天下班前，经过我的努力，虽然没有真正开单，但是，我的热情让很多村里的爷爷奶奶们，还有几位阿姨，一个劲的夸我，为此，我也收集到好几条有价值的信息。
　　我从一个奶奶口中得知，他孙女这几天就要临产了，奶奶还热情的告诉我他孙女的地址，让我这几天去她孙女家里走一趟；我帮一个正在自家院子门口支桌子准备下象棋的大爷支好桌子，并陪他下了一盘棋。大爷也给我提供一个新消息，他侄子当了村上的文书了，这几天正高兴呢，让我没事过去溜达溜达，还特意补充说侄子家条件好，完全有能力买保险；几个阿姨还说，前几天来了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她们看他不顺眼，就什么信息都没有告诉他，让他白跑一趟，几位阿姨一边夸我，一边告诉我这队里村里的一些对我很有价值的信息。我惊叹着她们掌握的信息量之大，我后悔以前怎么没有早些用这样的方法。
　　总之，从下午见完王经理到回到中东所已经下午四点半左右了，再加上给主任汇报工作的时间，离正常下班时间已经很近了，可是，那天下午，我却像个卯足劲的发条，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回家吃饭。
　　不断的拜访，非常努力的收集有价值信息，几个小时的时间，我觉得工作效率出奇的高，也就是从那天下午的几个小时开始，我深深的明白了，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原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我很努力，我也一直自诩对工作认真负责，我有时候也很拼。可是那几个小时，让我明白了很多，那次经历的感悟让我在后面很多年都很受益，还因为这份感悟，让我在人生的上半段一度达到不错的高度……
　　晚上，我回家就到将近到十点了，临近家门时，看着一路上稀稀拉拉亮着灯的人家，感受着安静祥和的农村夜晚，我没有欣赏的心情，因为，我再次体验到了中午那种刻骨铭心的饥饿感。
　　不过，这次，我没有想躺下不动，我觉得，即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但是，我的意志却完全可以支撑我回到家去，因为这一天的经历，对我真的太重要了，一生也许很长，但是，这一天，值得记忆一辈子！
　　农村的夜晚，人们总是休息的相对早一些，因为大家忙了一天的农活，大多都很疲惫，晚上吃过饭，大多数人都收拾洗漱一下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重复而繁重的劳动也需要前一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可是，在农村待过的人都知道，能做到这样，并不是每天都可以，有很多时候，农村的人们是无法做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街（读：gai）门是从里面顶住的，这是大多数农村家庭的实际情况，我们家是木头门，晚上没法反锁，只能从里面顶住，我抱着很深的负疚感敲门（因为太晚了，我怕打扰爹妈，让他们刚睡下又被吵醒），但是，强烈的疲惫感加上好不容易到家门口后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身体的饥饿感觉激烈的刺激着我的神经和脆弱的味蕾，我别无选择，于是就没有犹豫，直接敲起了门……
　　“咚咚咚，咚咚咚……”这次，门敲了很久，竟然没有反应，又敲了很多次，后面都开始用手拍门了，可是，门还是没人开，我感觉不对，不应该啊，爸妈怎么可能不在家里？（没有手机，甚至我们整个队里都没有传呼机的年代，我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打电话确定，只能努力的分析），可是，好乱，我感觉完全静不下心来！
　　因为累和饿，再加上很着急，我的状态很不好，是那种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可是，理智告诉我，即使状态再差，我也必须挺住，眼前的事情太蹊跷了，我必须让自己安静下来，搞清楚状况再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的进行分析，即使乱，我还是初步搞清了大概脉络……
　　都说静能生智，这次我就深刻体验到了。我觉得这个时候不在家，有八成以上可能是去浇水了，因为别的农活应该不是这个季节，再加上一路走来我看到大渠里淌着水的……
　　那时农田完全是河水灌溉，挨到哪个村或者队里哪一片地浇水，哪怕是凌晨三四点，也要早早的去做准备，并且一直等着，操心看着浇完整块地，我跟着父亲浇过很多次水。所以，我几乎肯定爹妈一定是浇水去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妹妹应该在家的啊，可是，怎么妹妹也没有开门呢？我心里开始焦虑，我开始想一些不太好的场景，我打算从后院翻墙进到家里，我想看看家里什么情况？
　　我使出最后一份力气，从相对较矮的猪圈墙爬墙进入后院，果然，后门是锁上的，我一摸口袋准备开门，忽然发现早上因为走的急，忘记带家门钥匙了，唉，这都什么糟心事啊……
　　那一刻，极度的疲累，强烈的饥饿感，加上因为好不容易到后门发现没有带钥匙，多项打击下，我终于撑不住了……
　　我想直接不管不顾躺到地上，可是，仅存的理智告诉我，不可以！于是，我的身体仅凭本能想找个能躺下的地方，当挪到草圈门口时，看到一小堆干草，二话不说，也不管脏不脏，就那么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躺下的一瞬间，意识里只划过一个念头，听见心里呻吟了一声“好舒服啊”！……世界就彻底静了下来了。
　　后面得知，我那天的经历是极度透支了身体，身体作出本能的保护反应，躺倒草圈门口那一刻，我是昏过去的，好在，因为年轻，没有出事，再加上半夜爹妈浇完水回家，看到草圈门口睡着的我，一开始吓了一跳，等仔细一看是我时，老爹二话不说，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在妈妈的帮助下把我背到了我自己卧室的床上，虽然动静不小，但是，我始终没有醒来，妈妈说，听到我从来没有那么大声的打过呼噜。为此，妈妈又担心了一夜……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真正的身体完全透支，是那种海绵挤掉了最后一滴水，是那种弹簧拉到了最大极限，是那种彻底，全面的用尽最后一份能量的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