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生死未卜

　　网络上突然掀起的风暴渐渐朝着韩晓袭来，第一波攻击在上午十点，也就是茶馆争吵后的一个小时，一个带着恶意评论的消息提醒出现在韩晓电脑桌面的右下角，对于这种信息，韩晓习惯性忽视。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评论接踵而至，电脑提示音不断地响着。韩晓皱起眉头：“这电脑是中病毒了吗？”她依旧没有打开这些评论，在她看来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拿起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了电量自动关机了。
　　给手机充上电后，她又一次傻眼了，几十个未接电话让她头皮发麻，在确认没有陈羽钧的手机来电后，她回拨给了一个最好的朋友。
　　“韩晓！你吓死我了！我正要开车去找你呢！”电话那边想起朋友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韩晓疑惑问道。
　　“你快看我发给你的微信视频！”
　　“切，稍等。我用电脑连一下微信。”韩晓不急不慢的说道。
　　“你被网暴了你还不知道！”朋友着急的说道。
　　“能有啥，我……”韩晓在疑惑中看到了那个视频，“天呐！这，怎么会这样，他竟然……”韩晓语无伦次起来。
　　“好了晓，别怕，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挺住！我们在网上给你声援！”
　　“不！不！他死了？”韩晓愣住了，她心里五味杂陈，甚至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他。”韩晓哭出了声。
　　“喂！说什么对不起！你才是受害者，我给你说你可别犯傻！”朋友早就听韩晓说过这个事情。
　　“我不畏惧人言，可那是一条生命啊！”韩晓抓着头发哭泣着。
　　“你做的没错！是那个男的有问题，我怎么给你说不明白呢，你在家待着不要动，我去陪你！”朋友竭力安抚着韩晓。
　　“不！你不要来！我想静一静。这件事不要再给别人说了，你帮忙给身边的朋友们带个话，不要在网上为我发声了。还有，不要给陈羽钧说。”韩晓努力让自己清醒，她知道应对网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件事冷却下去，至于陈羽钧，她意识到是自己错怪他了。
　　“好了，我手机从此刻开始关机，我必须自己扛过去，小兰，谢谢你！”韩晓说完挂断了电话。
　　然而，韩晓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坚强，内心的愧疚像一只小小的白蚁，不断啃食着她的心理防线。
　　另一边，她的工作手机开始响了起来。与她合作的公司，不得不顾忌自身的利益与她解除了合作关系。
　　“韩小姐，真不好意思，希望您能理解，顺祝您早日渡过难关！”
　　“没事！”韩晓从容的挂断电话。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将头埋下。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眼泪浸湿了她的衣服。“他才20多岁！我害了他，我不该给他希望，不该拒绝他！就那么一条生命。”她嘴里喃喃道，孤独与寂寞笼罩着她，心里的防线逐渐被突破。
　　然而，网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越来越多的信息丰富着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有人晒出了死者的遗书，其中有那么一段话：“愿我最后的光温暖你内心的黑暗。”很明显在对那真实的歌词发挥着丰富的想象力。还有的人更具脑洞：“一位风尘女子被男孩的声音所打动，然而她终究没有抵挡住金钱的诱惑，男孩选择以死殉情。”茶馆也没能幸免遇难：“女人是店家的小三，他们总是在某个时期和一群人私会。”只是茫茫人间，即便是在这座仅有几十万居民的小城，也难以找到事情的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打动人心的故事，而不是简单直接的真相。”这句话出自韩晓一篇关于网暴的文章。
　　那个清晨的偷拍者或许正隐藏在流量背后，和恶意剪辑者一起搜刮着热度。当然也有蹭热度的小丑，他们直播着对茶馆的破坏，意图用各种垃圾、瓦块来彰显自己的正义。只有那不会说话的广告牌，还在默默地“欢迎光临。”
　　“太可恶了！”山区传出罗菲的咆哮。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店铺被别人肆意破坏着，她愤怒又无助，这一天挨得实在漫长，而还要挨多少天，她也不知道。
　　韩晓一夜无眠，她的眼神终究还是失去了光芒，她在写关于网暴文章的时候，曾把自己以各种情境代入，然而命运还是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个从未预想过的剧本。
　　第二天，政府介入了，因为一对痛失孩子的父母跪倒在了学校门口。
　　从有关部门回来，韩晓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睁着无神的双眼蜷缩在床上，在面对问询中她已经把最后的能量用于大脑的运作和喉咙的发声，没有人再能联系上她。就这样，她挨到了夜晚，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了她的双眼。“当月亮升起的时候，你的思念是否也随之升起。”她的眼中再次涌出了泪水，强撑着身体走向了窗台，打开窗户呼吸着思念的气息。她看向晶莹剔透的月亮，伸手去抚摸，努力的抬脚，一寸，二寸……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救救我孩子，求你们了！大夫！”
　　“叔叔阿姨，你们别伤心，大夫说没有致命伤害。”
　　抢救室门外坐满了人，裴老板也在。
　　“我给陈羽钧打个电话吧！”裴老板猛地站起。
　　“韩晓说不让告诉他！”一位名叫胡欣兰的女子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裴老板有些心急。
　　“再等等吧，幸好楼下有装着海绵和泡沫的垃圾车才捡回半条命，大夫其实说的蛮乐观的。”又一个朋友说道。
　　“唉！也行吧，明天周五，即便我不说他也该给韩晓打电话了。”裴老板叹了口气。
　　“我气不过！你们看这网上，越传越离谱，最可笑的是其他地方的一些茶馆也跟着遭殃了！这群脑残！”一人气愤道。
　　“是啊！政府都出来辟谣了，又有人开始质疑政府了。”
　　“他妈的，那个剪辑视频的人，你们有认识的吗？老子他妈搞死他。”说话的是韩晓的一个长辈。
　　“叔叔，冷静点，现在网上到处都是这样的脑残，咱就怕搞错了人。”裴老板安慰道。
　　“可怜我这么好的孩子，毕业后一直留在我们身边，靠自己的能力买了房子，她还还着贷款，早知道我们就听她的一起去城里住了。”韩晓的妈妈声嘶力竭的哭着。
　　“阿姨！您放心，有我们在，韩晓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帮她的。”胡欣兰也忍不住哭起来。
　　“是啊！阿姨，您放心好了，韩晓没事的。”众人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