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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娉从小卖部出来，刚拐过墙角，一个拄着拐棍儿腰背佝偻的老太太蓦地出现在眼前。她分明记得刚才这儿并没有人。
“是马万红的闺女吗？”如同来自地狱的怪腔怪调。
娉娉的心脏被吓得扑嗵扑嗵狂跳……定了定神，认出这是姚进宝的老娘。幸亏她认出了，否则一定以为大白天撞见鬼了。在娉娉的印象中，老太太以前并非这般模样，也不知岁月是如何把她雕琢成这个样子的。
“嗯，二奶奶，吃饭没？”她谨记着妈妈的教诲——要懂礼数，知书而不达礼，则枉读书也。
“孩子几岁了？”老太太的头上裹着一块破旧的白毛巾，满脸横七竖八的皱纹，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现如今缩到黄豆粒般大小，且大小不一，十分不对称，眼珠灰白泛黄，直勾勾的眼神中透着凶鸷，鹰钩鼻子像要断为两截，鼻尖遮住了塌陷的瘪嘴，张嘴说话时，只能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全然不见半点白色。
“十五了。”农村习惯说虚岁，其实，上个月她刚过的十四周岁生日。
“结婚没？”老太太的脑子糊涂了，都什么年代了，哪有十五就结婚的，她还活在过去呢。
“没，没啊！”老太太突兀的一问，真是始料未及。
“长这么俊，怎么会没对象呢？”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两步，伸手就要摸娉娉的脸。
娉娉本能地往后一躲，被吓得杏眼圆睁，不知所措。老太太的手落空了，脚下无根，身体向前倾倒。她一手拎着酱油，一手拎着白酒，不能松手，只好用双拳顶住了老太太前倾的身子。老太太瘦如柴禾的双臂硌得她的胳膊生疼。
托着老太太站稳后，她松了口气，赶紧说：“二奶奶，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迈开大步，一溜烟逃走了。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长得真俊！”老太太望着娉娉匆匆远去的背影，兀自感慨不已。
到了家门口，她回头看看，不见老太太的人影，方才放下心来。
一进屋，看到炕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年龄与父母相仿。爸爸正和他聊天。
陌生人见娉娉回来，欠了下屁股，想要下地，见娉娉没有跟他打招呼，他复又坐下了，面现尴尬之色。
妈妈把酱油放到灶台上，拉着娉娉衣袖，小声而神秘地附耳说道：“那是温泉屯的袁万年，专给人看风水的，也看些邪门歪道的病，人称‘袁半仙’。他说在路上看到过你，觉得特别有眼缘，想认你做干闺女。你想不想认？”
事发突然，娉娉一时语塞，不过，她并不相信什么神魔，对袁万年也没什么好感。
“不……想……”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妈妈，你觉得呢？”
“愿不愿意，你来定。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不要拂了人家面子。”妈妈慈祥地看着她游移不定的眼睛，理解她的心情，“好歹进去说句话，礼数得到！”
“好吧。”娉娉心领神会。
娉娉前脚进，妈妈后脚跟。
“叔叔，您好！”娉娉已经在讲台上锻炼很多次了，心理素质好多了，说起话来从容不迫，“您说的事，我考虑一下，毕竟这事有点儿突然。”她言谈得体，落落大方。
袁万年站到地上，看着眼前这位正在打蕾含苞的娉婷少女，想到不久将出落成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他的心搐动了两下。袁万年本想劝服娉娉认他做干爹，可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说了也白说，只能是自讨没趣，甚至会适得其反，便改变了主意。
“行，我是看你的面相，觉得我们有缘，想续个缘份。你想好了，随时找我。”袁万年心有不甘，“那我先告辞了，我家的住址，你爸知道。”
“吃了饭再走吧！”妈妈窘迫地摊开手，真诚地挽留袁万年。
“对，吃了饭再走吧！”爸爸附和道。
“不了，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得去一趟东小庄，改天有空再来叨扰。”说着，从三人让开的道穿行而过，走到院里，直奔枣树下的一辆摩托车。
娉娉这时才注意到，那儿居然停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方才她急匆匆进屋，想把碰见老太太的遭遇讲给爸妈听，竟忽略了那辆车。
袁万年掏出钥匙插到摩托上，掉转车头，把车发动起来，朝三人摆摆手，骑上车出门而去……
妈妈与娉娉对视了一眼，走到院门口，朝着街上喊：“婷婷，吃饭了！”
饭桌上，爸妈聊起袁万年，说他实在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很多人盖房起屋，移坟造墓，婚嫁丧娶，开业庆典都会找他。他的名气很大，很多人都想跟他搭上关系……
娉娉姑妄听之，并不在意。她没有反驳父母的说法，但她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