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别说了

　　凌俊一怔，朴世臣现在说话越来越一针见血，他是因为谈恋爱自信百倍目中无人了，还是每天受虐待心中愤懑无处发泄了，怎么能这样打击他伤害他呢：“你都不安慰我。”
　　“我……”世臣被凌俊这一席话吓得瞠目结舌，“要不……我带你上她们家办心理辅导手续去？”
　　凌俊垂眼看到无名指上的银戒指，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课本上写话的那天。也不知为什么，就那么愿意和她在书上写写画画，就好像回到了幼儿园，每天都要和同桌完成一幅美术作品一样。
　　每次看到他的画，陈允琳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流露出不同的神情，然后在他的画上随便添几笔，就像个搞破坏的孩子……想着想着，凌俊突然苦笑起来，那样可爱的一个姑娘，他怎么没有注意到呢？非到她再不出现了，他才觉得自己的荒诞和幼稚。
　　“那你说说到底我怎么做她才能不这么别扭着。”凌俊伏在朴世臣桌台上，一双大眼无望地看着世臣。
　　朴世臣万般嫌恶地把四级词汇抽出来，转过身努力地读起来：“unbelievable！”
　　“朴世臣，人在做天在看，你不理我六月份的考试你还是过不了。”
　　朴世臣绝望地把书扔到身后大床上：“英语好比水中月，友谊更似镜中花。是谁这么精辟！”他眼珠一斜，一缕杀气射向凌俊，“你知道女人最怕男人什么吗？”
　　“不回家，不说话，不理不睬？”
　　“呵呵。”朴世臣从牙缝里挤出满心不快，“那是男人最怕的，不是女人最怕的。”长出一口气，朴世臣俯下脸面对凌俊，“沈公子，请恕我直言，你妈咪确实是一位强势的女子，但是她绝对不会怕你爹地不回家、不说话、不理她，相反她要是冷战，估计比你家任何人持续时间都持久。但是，如果你爹地特别低三下四百般示好，估计你妈咪过不了五分钟就不生气了。”世臣直起身，“但是不巧你爸在家里和你妈比谁强势，一定要做大男人，所以你看，结局都在你的生活里。你现在憋着喜欢不跟人家说，憋着对不起不跟人家说，和你爸当初多像。”
　　凌俊坐在椅子上看着世臣：“你那么清楚，怎么当初不说啊？”
　　“大哥，当初我也9岁，我还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妈！”朴世臣起身坐到床上，又一次端起那本四级词汇，“不过在现在看来，这两件事你都是当局者，我都是旁观者。我知道，你不承认你喜欢陈允琳，因为你心里一直有一个蔡云寒。但是凌俊，我两年前就想问你，她再回来还是你喜欢的那个蔡云寒吗？就算她是，你还是当初喜欢她那个沈凌俊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陈允琳可以一直坐在你左边那个你保护了那么久的座位，真的是因为你的善良和仁慈吗？”
　　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让原本温馨的小屋里弥漫起紧张的气氛来：“醒醒吧，问问你心里怎么想。陈允琳是女生，面对学校那些背地里爱你爱得如狼似虎的少女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当初你果断地告诉她‘对不起这个位置你不能坐’，那我想她现在应该正和崔明涵快快乐乐地商量着考研和工作二选一哪个更精彩。”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凌俊苦笑，他那么坚决要做一个助人为乐的人，结果反而帮了倒忙？
　　“你当初说要守住对蔡云寒那份执着，于是兄弟们帮你，给你留出你要的那张椅子，就算课堂上老师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后来你为了帮她自己放弃了先前的约定，这时候思燕和小薇也提醒过你了；再后来你倒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她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出面了呢？”朴世臣说累了，拿起水杯一通畅饮，“你看过哪部英雄救美的电视剧里，英雄救下美女不打退歹徒就拂袖而去了？”
　　“别说了。”凌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看看，你让我帮你，我现在给你分析到一半你又让我别帮了。”世臣耸耸肩，“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这是你们两个的通病！人家陈允琳逃避后面有那个高富帅接着，你呢？你逃哪里去？逃去美国找云寒？你以为云寒会不知道这边的事？”
　　“别说了。”凌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错，云寒那样明朗快乐一个人，朋友那么多，就算思燕和雨薇不说，也会有各种关系不错的姑娘告诉她。她又怎么还会接受这样只会闯祸的自己呢？
　　“所以我说你醒醒吧，打你第一次让陈允琳坐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蔡云寒就不会再相信你是原来只在乎她的那个沈凌俊了；当你执意要陈允琳一直坐在你身边那一刻起，你就应该会想到早晚有一天那些爱慕你的姑娘会骂死她。”
　　“哎！你知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凌俊突然纳过闷来，这个朴世臣情商一直低得要命，怎么今天突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朴世臣干眨眼：“我……我怎么知道……我原来也没工夫一点点想清楚啊。我光看你俩秀恩爱了，不过秀恩爱分手快。恭喜你啊。”
　　冷风吹进窗口，几个雨点飘然而至。春雨贵如油，奈何心里也这般潮湿。从世臣家回来，凌俊就一直呆在屋子里。当局者迷，可不是吗？他怎么做事情从来不懂的考虑全面，不管为谁，他都不应该让陈允琳坐在身边啊！可是，倘若陈允琳真的没坐在他身边，那么还会有书店里、山路上那一张张醉人的风景吗？
　　等等，书店！
　　凌俊很久没去志叔那里了，一方面那里学生来往数量太多，学校里各种流言都源自那里；另一方面，去了若是遇见陈允琳，恐怕又要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窗外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将至，这个时候，她大概不会再出门了。
　　撑一把黑色的伞，用这神秘而收敛的颜色掩去他的焦躁和无助。雨中，初绽的树叶正低眉浅笑，很快又阔别了雨滴，仰起头来质问苍天，一次次重复这样的动作，不曾懈怠或退缩。天与地依然用寒冷考验生命，不为万物任何潜藏了心机的小动作而动容，仿佛是春日里的法度，绝不徇私，绝不言情。奈何就在这样看似无情的雨中，暗埋下新一年的希望……
　　橱窗里，书本安静地立在书架上，朦胧中年少的一幕幕又重临凌俊心头。风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是春天的味道，生命的味道。推开门，暖意迎面而至。
　　门铃叮咚，打破了志叔小店里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