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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租车师傅死活都不肯收钱的坚持下，两人笑呵呵的目送他离开，二人笑笑然进了校园。
初阳亭内，已是人迹空空。
张承芳伸手入袋，摸着黄龙玉佩，呆看着亭子，哑然了好一会。
她知道，大麻烦来了。
李念然未敢打扰张承芳的发呆，先知后觉的她，今日终于明白，身前的这个姐姐，不但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恐怕更是书中传说中的天上之人。
从黄龙寺回来的路上，她发呆的次数远超以往，不时的想到了自己，姐姐如此，那她呢？难道也是？。
俗话说，家出贵人，需要几代人的气运加身，大山深处的她，自幼体弱，药罐子一个，12岁时，一夜好转，身体健康的如同铁铸，病不沾身。
然而，母亲因她而难产，虽留了一命，可身子却是废了，只要走动，肚中就会疼痛的难以起身；父亲上山，路遇暴雨，湿滑之下，摔碎了右膝，后来，有了弟弟，却是个聋哑之人。
这家里，这父亲，拄着拐一边苦干死干，一边拿着政府的救济，供她这个齐活人上了大学。
她没有眼泪，也不敢有，她更知道，她必须要好好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她再有个意外，那这家，恐是要散了，只有她好好的，父亲才不会放松紧绷的神经，才能多活一些时日，那老父亲，早已透支了身体上的所有。
何况，还有个弟弟呢，她要给弟弟以光环，毕竟在这个90年代的末期，大学生还是吃香的，而她上的大学，是全国排在前五的，整个县里，能上这所大学的，只她一人罢了。
其实，以她的成绩，首都的那两所，也不在话下，可是那边花销大啊，她不敢报。
也正因为如此，家有困难，十几户邻居可是必定会帮衬的，再则，学校十几年来，第一次出了一个状元级的学生，老师们的自豪感，促使他们很是热心的给父亲些许帮助，校园的卫生包给他了，钱不多，但胜在稳定。
一次家里来信，说老师的工资积压了好久没发了，但还是先给他结算了工资，问她，要不要先退回去，学校也是难，她没让，她知道，这是老师们的关照，退回去，会伤人心。
所谓大恩不言谢，或许就是如此吧，只待以后。
一个春节和一个暑假都没有回去了，信件虽有来往，可说的都是好听的，相互报的都是平安话，家里究竟怎么样了，她不敢想象，8月份的时候，天气预报，足足下了两个月的大雨，对于山村，这最是致命。
前几日，弟弟的来信，说是年底要结婚，问她回不回，她心中泛酸，咬着被子，忍着没哭，但她更迷惘的是，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方面帮上弟弟什么，真的不知道。
有时候想，生活太难，写了几次的勤工俭学申请，不知为何，总是轮不到她。
或许是天意，她遇到了这眼前的姐姐。
自第一次来校报到，那校门口的第一次相见，这穿戴如同仙子一样的姐姐看到她时，愣了一下，便上来紧紧抱着，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哭了，而她，是站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来的。浑身的恶臭，让她自己都想吐。
随后的日子里，这姐姐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当然，经济上的事情，她也从不敢开口，生怕这关系生出丝丝裂隙。
然而，她也明白，这姐姐给予她的太多，第一个学期，妈妈在她裤腰上缝的1000多块钱，花了一年半，还是剩了不少，平日的吃喝用度玩学，只要这姐姐有的，必定有她一份。
有一次她问，“姐，我花了你好多呢！”
这姐姐笑了笑，“对你来说是，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如果把我当姐姐，就别多想。”
她默然。
但从那天后，每个月，她都要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给这姐姐写个欠条，每月1000块现金，而其它的，还如往常一样，该有的只多不少，且从无记录。
当时她就哭了，她知道，这是姐姐对她的尊重，那借条上，没有写过归还日期，她也知道，她每次写完，姐姐都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把这借条扔进那垃圾箱或扔进那人行道边的绿化带里。
这是她的贵人，一生的贵人。
有一次，她接到家里来信，说是收到了她邮回来的一万块钱，还问她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情，父母信中的担心，和那信纸角落里的几滴水渍，让她没奈何之下，只得咬着牙，给高三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让去给父亲解说一下。
当然，她知道，那是姐姐邮寄过去的，她没有说感谢，只是抱着姐姐哭了个痛快，十几年的压抑和痛苦似是都哭了出来。
姐姐抱着她说：“感谢叔叔婶婶，给她送回了这么乖巧的一妹妹，自己不心疼，谁来心疼！”
想到此，她看着此刻在雪花漫天的亭外发呆的姐姐，她知道，姐姐必定是遇上难事了，她不敢惊扰姐姐的思维。
“进去坐坐吧！”李承芳声音低沉，有些失魂落魄。
亭内，张承芳靠在李念然的肩头，直直的盯着地面，脸上的忧郁悄然无声，却清晰可见；亭外，雪花渐大渐密，慢慢的，周边已是朦胧一片。
“姐姐！姐姐！”李念然的推搡和轻声呼叫，打断了思绪不定的张承芳。
她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十几步远处，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正缓缓走来，全身上已是雪白一片。
“姐夫？”李念然不敢确信的自语了一句，又看了看发呆姐姐，轻声说道：“他去医院回来了！”
“风雪夜归人”，此刻却是即将午时，可对于张承芳来说，这人儿，可不就是暗夜中的那丝丝期盼，那些许希望，那一盏明灯。
“姐夫！姐夫！这边！这边！”李念然的疾呼，让她带着羞意，笑了起来，未等她起身，李念然已是跑了出去。
路上的湿滑，让李念然差点摔倒，却依然是兴奋异常，趔趔斜斜跑过去，再弯着身，仔细的看了看对方的脸面，方大声的笑着，拉着对方胳膊，向这边拖来。
亭内，张承芳红着脸，似是忘记了刚才的忧郁，咬着嘴唇，看着拉拉扯扯进来的两人。
“坐嘛，坐嘛！”李念然摘下围巾，掂着脚尖，扫去对方头上的积雪，然后又把身上厚厚的一层拍落，顾不得戴上围巾，便推攘着对方，坐在张承芳的身边。
“哇，真真的金童玉女啊！”李念然揉了揉眼睛，刻意的惊呼了一声。
“死丫头...”张承芳的嗔怒，让李念然吐了吐舌头，翘着嘴巴坐到了另一边。
亭内接着便热闹了起来，但也仅限于李念然，她竭力的烘托气氛，但这里面，似是比亭外更加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