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全事故

　　又是冬天，天上下着很明亮的雪粒，掉在地上欢快地沙沙地响着，偶尔蹦起来，映着灯光，闪出些彩色的光晕，很美。沈墨清裹着长长的鸭绒棉袄，站在走廊里静静地看外面。还有十分钟就要下晚自习了，墨清心里盼着快了，就快下班了。
　　噗噗，下面播送一则通知：“同学们，再过十分钟，就要下晚自习了。气温已达零下2摄氏度，风雪很能大，校园各处路面已经结冰。在下楼和回寝室的路上，请同学一定要注意安全，按要求下楼，不要推挤，慢步走入寝室。同学们回寝室入睡后一定要盖好被子，以防感冒。要求校园各点值勤的老师，保卫人员马上到位。通知再播送一遍。”
　　就在播通知的时候，原本还算安静的教室下子炸开了锅，罕有的冷不被打破，那么它就冷着，但是一下打破就会变成一枚炸弹。“下大雪啦！”“好冷哦！”欣喜的声音，惊奇的声音，好玩的意味，还有挤眉弄眼的神情，全凑合到了一起。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声音。“你的零食等下给我吃点罗。”“你做业写了完了吗，给我看一下，这题我不会做。”“我妈给我送衣服来了吧，冻死了，我这只寒号鸟，呵呵呵”……你拍一下他的手，他摸一下她的笔，正坐的，侧歪的，头朝后的，教室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深夜的老鼠打破了家的宁静。当然也有在认真读书，写作业的。沈墨清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沉静一下，走进教室，学生便又快速地安静下来。
　　很快地，走廊上就有个高高、帅气的身影走过，很沉稳，过窗户时，他朝教室这边看了看。沈墨清知道学校的八年级组长丁正华听到广播后以最快的速度来检查工作了。
　　教室里并不是真正地很安静了，仍然有学生魂不守舍。沈墨清紧握着双手，面色平静，双目飞快地扫过一个又一个学生的脸庞，告诉自己不要出声，一定要镇静，要以静制动。如果说七年级的学生单纯而带点胆怯，九年级的学生有了人生的一点点的追求，那么八年级的学生真是一群受生理控制的非常感性的学生，风吹即草动，立马见形。
　　终于下晚自习了，沈墨清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学生离开教室，然后紧跟着学生队尾走出教学楼，往学生宿舍走去。几位保安正在结着冰又非常滑的地方奋力地铲着雪，铲子在雪地上嚓嚓地响着。丁正华正站在宿舍楼前的风雪中看着这一楼的学生和在寝室穿梭着的班主任老师们。沈墨清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人希望这个学校出任何的事情，班主任们都在仔细地看着地面，不断地提醒孩子们：“别东张西望的，仔细着点。”“注意脚下，你再这样，小心你的皮被冰啃几个窟窿出来。”“扶着点，脚下慢点。”……
　　冬天，天刚亮，去食堂值勤的钟晴老师已早早地到了。一、二、三、四楼的菜荤素搭配不一，价钱不一，越往楼上走，菜价钱越高。最贵的是15块钱一样的鱼、肉小炒，份量很足，四、五个有钱的同学可以凑在一块要三四个小炒，很好地吃上顿。特别是四食堂的红烧肉特别好吃。然而孩子们吃饭是在老师们的要求下完成的，你可以说，学校食堂的饭菜实在不好。其实只能说这些孩子们太有钱花了，太不爱吃饭了。
　　今天，沈墨清班级的学生在食堂值勤，沈墨清像往常一样在餐桌间穿行，偶尔拿着一块抹布轻轻地抹掉桌上的饭菜。突然一声尖利的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一声“啊”的尖叫，钢器餐具哐当一声撞在地上，被甩出了很远，一个人怦然摔倒在地上。沈墨清抬起头来一定，在一千多学生的注视下飞快地冲了过去。是的，在倒剩饭的地方，地上洒了一层油，杂乱地撒了几个很新的钢汤匙，一条新鲜的刮痕狠狠地摆在眼前，学生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周围的学生走过来了，已有几个同学扶起了摔倒的男生，不是扶起，简直就是抱起。沈墨清赶紧制止：“别动。”几个孩子轻轻地放开了手脚。沈墨清提高了声音：“这里有他班上的同学吗？赶快通知班主任。”一个男生应了一声：“我是！”沈墨清用抖动的手飞快地翻着电话：“学校医务室吗？快抬副单架到四食堂，有个同学很可能摔伤尾椎了，动不了。”沈墨清很紧张，虽然到学校工作了10来年了，可这10年的经验，让她感到更紧张，从更远处跑走来的更年轻的老师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惊疑超越了紧张。就这样油、汤匙、不小心的学生造成了一出事故。
　　沈墨清叹了口气，嘱咐另外两个更年轻的老师将受伤的学生抬上了单架，抬往了医务室。沈墨清避开吵吵嚷嚷的学生，走到旁边，播通了主管学校后勤的副校长的电话：“刘校长，您好，我是沈墨清，刚才，有个学生在四楼堂摔伤了，摔得挺重的，您能赶过来吗？”刘辉斌校长从床上翻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食堂。食堂里吃饭的同学已三三两两地赶回教室上早自习了。刘辉斌校长看着地上滑出来的刺眼的新痕，沉默了一会儿：“默清，你先去上早自习吧。我要去找班主任，和家长联系。”
　　沈墨清点点头，离开了食堂。她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她感到一种本能的紧张，此时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也许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学校里的消息传得很快，走在路上，沈墨清就听到有老师在说这件事情了。刚走到办公室，125班的苏微凌老师就在使劲地问了：“小沈，你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吧？那孩子的尾椎严重受伤，坐卧艰难。家长在追问经过，那孩子的父亲是房产局一位局长。”沈墨清摇摇头，又点点头，轻轻地说事情的经过，只是没将地面上的油渍说出来。依照这10来年的经验，沈墨清知道这可能仅仅只是个开始，天下父母心，谁不心疼心头的独苗啊。
　　沈墨清上完上午的两节课，接到了宋国华校长的电话：“小沈，你到我办公室来，来谈谈早上的事情。”墨清放下手头的教科书就去了，当她走到办公室敲门进去的时候，宋国华校长，刘辉斌副校长，丁正华组长，肖芳俐教务长，苏微凌老师都已在场。宋校长说：“孩子伤得很重，事情巧得让人无法接受。家长闹得很利害，追问事情的经过。”沈墨辉心里咯噔一下，把今天早上和刘微凌老师说的过程，说了一遍。宋校长沉默了一会儿：“小沈今早的处理得当，目前我们几位要去看看孩子，希望孩子能早点好起来。”
　　其余的人都走了，沈墨清走在最后，停了一下，看了看刘校长，犹豫了一下，朝着宋国华说：“宋校长，还有一点我没说，就是四食堂的地面上有油渍，孩子滑倒了，才这么重的。”宋校长听了：“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有些事情要做了。”
　　沈墨清走出办公室。宋校长马上对刘副校长说：“你赶快将学校的另外的两位副校长请来，我们要马上开个会。”
　　一个全校性的安全工作在这样的情况下展开了。第三节课，全校的校长和行政领导，分成四组从办公大楼走出来。玻璃、各类器械组由美育副校长何雪新老师彻查；电路、交通由教务副校长陈纵跃带队；食堂、食品由后勤刘辉斌副校长带队；宋江国强则领着亲信一路监督。紧接着，几卡车的沙子、水泥、砖头运到了生活服务楼下。中午饭一过，20来个工匠就分成四组在生活服务楼里忙开了，他们要为学校修建新的洗手槽，长为8米，高为1米，保证学生们洗手方便。另外在倒饭处专门安排一位工作人员，将剩余的饭菜收集起来，并且由其负责周围的卫生打扫。保证地面上没有倒洒出来的油水。刘校长一直在生活服务楼前没有离开，直到所有的工作做完，恰好也到了开例会的时候了。
　　教学常规工作一如以往之贯例，只是宋校长，特别地强调了学校的安全工作：“同志们，学校的安全工作重于泰山。在我们老师的眼里是一届又一届的学校，在家长们的眼里，那是他们生活的全部，那是他们生活的精神支柱。我们是要教书育人，但教书育人的前提是生命的存在与健全。今天早上，在我们的食堂，有八年级125班的一位男生重重地摔在地方，尾椎重量挫伤，正在医院治疗。学校已对校园的各处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发现有逸情楼二楼的玻璃有脱落的危险，有博闻楼四楼大厅的钢管缺失一根。学校已修整好了。各位老师如果发现有安全隐患，请立即报告后勤部门。另外由于瀚海楼是以前的图书室，四楼以上是没有窗栏的。我发现四楼有学生，趴在窗上往下看，这是非常危险的，我们的班主任没有任何的警惕性吗？！还有学校里经常有学生买校外盒饭的现象……”一声悦耳的空山鸟语声响起，宋校长沉静了一下，把电话轻轻地放在耳边：“对不起，我在开会。”突然坚定地说声：“怎么回事，我马上就来！”放下电话，宋校长紧急着又说了一句：“请老师们注意身边的事情。刘校长你来组织老师们继续开会！”
　　例会一散，老师们就讨论开了，丁立弦老师说：“前几天，山夫学校有两个学生打架，其中一个学生被捅了两刀，学校硬赔了三十万。”沈墨清走出办公大楼，一看时间，已经6：00了，再过二十分钟，学生就要上晚自习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吃饭，一个声音跟自己说：“去吃吧，要是再出点事情，恐怕自已会撑不住了。”
　　三百多人的教工食堂里，老师们叽喳喳地排着队，脸上显现无法承受的疲惫与抑郁。晃动的人群让沈墨清觉得有些恍惚：老师也是人啊！老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张呀，吃饭都像打仗一样。排到沈墨清了，她刚端起饭盆，电话就响了：“喂，小沈啊，你陪苏老师一起来中医院一趟看看孩子，家长的心情不好。”“这……，好的，我去找苏老师。一会儿就过来。”
　　沈墨清知道没有办法了，只好去找班长把晚上的事情安排好，又跟学校请了假，主管教学的胡新地主任有点不高兴。沈墨清只好苦笑了一下，祈祷着学生能安安静静地过完今晚，又希望着能早点回来。苏微凌老师来校已有10年了，话语平静，脸上却已是阴云满天了。她们两个来到医院，一陈刺耳的吵闹声传了过来，老师相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
　　男家长歇斯底里地叫着：“快去叫你们的院长来，这院长是怎么当的！”
　　宋校长赶紧悄悄地说：“可能是医院的用药来迟了，孩了叫疼，家长大发脾气了。”
　　医院的院长带着一帮人走了过来。宋校长走上去说：“刘院长，这医院的治疗得及时点，怕担误了孩子呀！”
　　“宋校长，我们会尽快的，你们把钱汇到帐上吧，钱不够，医生不好开刀取碎骨。”宋国华吃一惊，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
　　男家长听到这话：“钱，老子有的是钱，今天一天，你们给孩子用了什么药，半天没一个人来。你别给我假斯文！”
　　院长冷冷地说：“你赶快去交钱！”
　　宋校长一听，话音冷得入人骨髓，赶忙说：“刘院长，好歹我们是朋友，我们学校的学生有事，都是送您这儿。你先用药，动手术，我们送钱的人在路上。你总信得过我吧！”
　　哪知刘院长说：“一定要先交钱，否则不给开药！”
　　男家长：“钱是你祖宗，你快点给老子治！”
　　“瞧你那素质，还房产局局长呢！”那位院长冷嘲热讽的口气很浓。
　　男家长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大吼一声：“老子的儿子这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谈素质！”
　　沈墨清和苏微凌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高高在上局长、院长竟是这样的；宋校长铁青着脸，事情让她们感到有些害怕。
　　宋校长马上打电话给更远的医院，受伤的孩子被接走了，学校送钱去了，宋校长去了。沈墨清清和苏微凌坐在车上，疲惫地靠在坐椅上，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的话：“老子的儿子都这样了，你还给我谈素质？！”我们面前全部是别人的孩子呀！赶快回到学校去吧！快点！快点。
　　同办公室的孙爱云说：“小沈，班上几个讲话的同学，我帮你看了一会儿。他们可能还在讲，你再去看看吧，他们可不会自觉的。”沈墨云笑着说：“还是咱姐妹好，这是我们生活快乐的源泉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了。学生上完二节课就回家。这让所有的老师都像过节似的快乐，脸上露出了压抑了一个星期的笑容，脚步也变得轻松了。当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点点的感动都会让阳光灿烂了。当沈墨清和苏微凌上完课来到医院时，感觉被虚惊了一场。家长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吓着你们了，我太心急了，对不起，对不起。孩子的手术做了，还好，取出了一小块折骨，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孩子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上课了。谢谢你们来看孩了。”
　　受伤的学生看着老师微微地笑了：“老师我福大命大，没事，放心吧！谢谢你们！”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轻松了。是啊，上帝都开笑脸了，那我们也就没理由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