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许潇不哭

　　“对了，程颖，那天我是怎么去医院的”许潇干脆放下贪吃蛇，休息几天，她精神状态比之前还好。
　　“这个……我也不清楚，好像说是热心市民吧。咱们恒南可是尽出好人呢”程颖迟疑了一下。
　　“嗯，那确实得好好感谢那个热心市民了……”许潇最近总回忆起那个雨夜，温暖又厚实的怀抱，整颗心都踏实了不少。
　　她确定，那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本能的直觉。
　　“对了，程颖，赵靖宇以后再找我，你帮我拦着点”许潇想起这件事的起因好像就是赵靖宇放她轮胎气导致的吧。
　　程颖有点懵圈，许潇不是对赵靖宇印象挺好的吗？
　　“嗯行，我帮你看着点”程颖没多问直接应下。
　　一周后，许潇返校上课。
　　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身边安静了不少。
　　以前在食堂打饭，去图书馆，甚至班级座位上，总能偶尔看到周簌、赵靖宇和南枫的身影。现在像是已经忘记了许潇，许潇一次也没见过周簌，连赵靖宇和南枫都见得少了。
　　许潇高烧的事传得班上人尽皆知。连其他班关注许潇的人都知道了，却迟迟没有等来那个人的问候。一句也好，起码让许潇知道，他还记得自己。
　　许潇心里有点涩。
　　这天下午下课，许潇没去吃饭。一觉睡到六点，班上除了自己，已经空无一人。离上课还有三十分钟。
　　她看着窗外红红的晚霞，落日余晖，火烧云的美丽让许潇想起了周簌。
　　许潇总觉得，这样美的景色就配周簌。周簌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鬼使神差的，许潇来到了巅峰楼，走到了一班的教室。
　　一班不像二十九班，这个点还有大批的学生奋笔疾书，汲取知识。
　　有人抬头缓神的瞬间，看到了明丽动人的许潇，惊的笔都掉了。
　　“许……许潇”平头的男生羞红了脸，没敢上前打招呼。
　　许潇的漂亮，让普通的人望而却步。
　　许潇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周簌，有点失落，转身就要走。
　　“许潇”赵靖宇坐不住了，跑到教室走廊和许潇说起话。
　　许潇明显注意到赵靖宇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对不起，那天是我的错，是我把你车胎放气了，才导致后面那些事情的”赵靖宇明明也是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现在低着头，长着薄茧的手反复摩挲着衣角。
　　许潇再次觉得，一紧张就抓衣角这个习惯和自己十分相似。要是有个弟弟，大概也是这样的吧，莫名的让许潇觉得亲切。
　　想到这，许潇疏离的眼神多了些亲和。
　　“嗯，我确实怨过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在黑漆漆的雨夜里有多绝望”许潇正经说话的时候语气冰冰冷冷的，像颗冻硬了的糖。
　　赵靖宇一开始就没有抱希望许潇会原谅自己，如果没有他的这一出，许潇就可以早点回家，什么都不会发生。
　　如果事情再糟糕一点，如果没有周簌……赵靖宇不敢想。
　　“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发后我无处安放的愤怒”
　　赵靖宇完全没想到许潇会说这些，欣喜的抬起头。
　　许潇的眼睛很干净，此刻坚定的看着她，就好像被全世界救赎了。
　　“我先走了”许潇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这么原谅了对方。如果换成以前，大概不会这么好收场。
　　仅仅是因为赵靖宇会让她有种亲切感吗？许潇说不清，可能她也在慢慢改变吧。
　　“等等，小……你是来找周簌的吧”赵靖宇叫住许潇，想叫小姐姐的，又怕许潇生气，立刻改口。
　　听到周簌的名字，许潇一惊。
　　“周簌……周簌他过段时间一定会来看你的”赵靖宇今天格外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哪还有球场上的自信阳光。
　　“谢谢”许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没事的，多久都行，他只要还记得自己就好。
　　第二天，许潇摊上麻烦事了。
　　“老师，就是许潇偷的班费”军训时期的室友吴素“大义凛然”举报许潇。
　　许潇端坐在座位上，脊梁挺的直，一脸风轻云淡。
　　“吴素，你有证据吗？”班主任扶了扶眼镜，一双犀利的眼睛好像能洞察人心。
　　班上班费被偷了，许潇没有做过，一点也不心虚，随便她怎么说好了。
　　“老师，我有。昨天下午全班同学都离开了教室，只有许潇留在教室睡觉，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睡准备在我们都走了就偷钱呢”吴素的话漏洞多，但是有一点说中了，许潇有作案时间。
　　许潇在听到“偷钱”两个字眼的时候差点笑出声。许潇扔钱的可能性比丢钱大太多。
　　“这一点不足以证明许潇就是那个小偷”言外之意就是你得拿证据说话，班主任这话一出，
　　吴素一下就顶不住了，头也不自觉低了下去。
　　“确……老师，我是说可能”吴素心理素质实在太差，这就开始反口了。
　　全班直接笑喷了，且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吴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许潇的作案动机吧，许潇家有钱班上的人都是知道的，根本没有必要偷。
　　“老师，我有证据”说话的是王愿，一如既往的双马尾，走“可爱风格”的女生。
　　王愿站起来，信誓旦旦。
　　许潇心沉了一下，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就看王愿要怎么演吧。
　　“你说”班主任给了每个人平等的发言机会。
　　全班四十个人，每人三块钱，一百二十的班费，还没用出去就丢了，说没就没了，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王愿没说话，不顾许潇仍在座位上。极其不礼貌的翻起许潇的书包，拉开拉链，上百张一块钱纸币哗啦啦掉了满地
　　全班人注视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瞬间觉得不可思议。
　　连许潇自己都惊了，还是收敛自己的情绪。
　　全班以及老师的目光移到许潇身上，质疑的、不敢相信的、愤怒的、耻笑的、得意的……什么样的都有
　　许潇有一瞬间的迷茫，她突然想起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少年。如果是周簌，他会怎么做。是被诬陷的愤怒，不被信任的伤心，还是深深的无力感?
　　许潇甚至想象不到，但她相信周簌不会是以上的任何一种，她更不希望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许潇，请你解释一下”班主任用的还是“请”字，给足了许潇面子。
　　许潇看着班主任，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没有人会相信她，程颖逃课去网吧了，爸妈不在身边，周簌……
　　最后事情怎么处理的，许潇已经不想知道了。她只知道班主任找她单独谈了话，有句话让她记忆犹新：“你的身后有校长，许潇”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王愿她只是从农村来的，她什么也没有”
　　所以我信她，站在她那边。
　　那一天里，许潇的难过快溢出边际。她打电话给爸妈，告诉许父许母，自己没有做这样的事。
　　“我们当然相信潇潇了，潇潇没有做这样的事”许父许母温声安慰许潇，唯一漏了一点，他们没衡量清楚许潇有多伤心。
　　“程颖，我没有”许潇快要哭出来，可是骨子里的骄傲愣是让眼泪没流出来，一直在眼眶打转。
　　“潇潇，我相信你，我现在就去弄死王愿和吴素两个人渣”程颖回来后知道了这些事，抱着许潇安慰了近一个小时，可耐不住怒火中烧。
　　许潇怎么也没拉住程颖……
　　恒南一中打架是会被直接开除的，这是最严厉的一条校规。
　　当天下午，王愿和吴素两个人进了医院。
　　许潇知道后，眼泪再也没忍住。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不该告诉程颖的，如果程颖被开除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程颖这辈子就毁了。
　　许潇想过最坏的结果，她去求刘伯伯，什么都扛下来，总之程颖不能出事。
　　“许潇，许潇，许潇你的骨气？”周簌回来了，看到坐在班级里痛哭的许潇。他用力去掰扯许潇捂住耳朵的双手，语气也重了。
　　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孩开始，他就知道，许潇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
　　许潇不敢听，谁的都不敢听。生怕听到的会是程颖进局子甚至被开除的消息。
　　“许潇你听我说，程颖没事，她只是去看看医院里那两个，轻伤，什么事都不会有”周簌一遍遍耐心的加大了音量和许潇重复，他要让许潇放宽心。
　　许潇慢慢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周簌，长长的睫毛扑闪，是她记忆里那个人。
　　许潇头埋进周簌怀里，哭的更加厉害，攥紧了周簌的校服，好像周簌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周簌手突然不知道往哪放，只能任由许潇在怀里发泄。
　　周簌的怀抱里有淡淡的清香，许潇吸了吸鼻子，又觉得周簌的怀抱是那么熟悉，让她的心渐渐踏实下来。
　　“真的吗？”许潇慢慢抬起头，哭的全身都在抽搐。
　　“真的，赵靖宇及时拦住了程颖，你再这么哭下去，程颖也会伤心的”周簌一点一点仔细的给许潇理清思路，像哄孩子般，手有些僵硬的轻拍许潇的背。
　　许潇这才冷静下来：“对，我不能哭了，程颖就是因为我才要去打她们的，要是我继续哭，程颖一定会做错事的”
　　许潇拿起周簌的衬衫一角很骄傲的擦干了眼泪，动作十分自然流利。
　　白净的衬衫蹭上许潇的眼泪以及……白色粘稠物脏了一块，周簌也不说话，并不觉得刺眼。
　　“对，许潇不哭。”周簌终于看到了许潇每天都看到的晚霞。
　　此时正值九月，少男少女的心事给予了晚风，于是窗外的晚霞就收到了风的来信，脸红了一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