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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竹的手指在长桌上，叩了叩，沈家在明州港盘踞这么多年，背后肯定不只一个丽妃娘娘，毕竟丽妃娘娘拿多少银子进宫，多半都是花在了圣人眼皮子底下，甚至花在了圣人身上，大家心照不宣。
这回，圣人自己的私库都被人掏了个洞，那么，站在沈家身后的，还有谁呢？京城？军中？还是边疆？她又想到了那几支雀尾双钩箭。
何掌柜开口了，姑娘，宽限两日，容我回去再仔细查查，看看个中到底是何蹊跷。我总觉得，这不是江南的记账手法，而且每隔两年，就有几笔大的收入，去向很是模糊。
瑞竹点头，道：陈叔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李铁匠终于开口了，道：老陈传回讯息，奉旨督查江南盐务与岁供的钦差使船，已经进了太湖，再过两三日，应该就能到临安了。这次，是归义伯吕敬元来绍山探亲，应该也是接的圣人密旨，不过各方都观望着，也约等于明旨了。
归义伯吕敬元？瑞竹挑眉，问道：吕夫人一起随行吗？
李铁匠点点头，应该一起，说是归义伯府的亲眷都在船上，世子爷也一道来了。
瑞竹的手指，又习惯性叩了叩长桌。
吕夫人也来了。
这个消息，她需要好好思量下。
密室里的烛光暗了暗，霜色拿过银剪子，剪了下灯芯，“噼啪”一声，蜡烛爆了一个灯花。
何掌柜问道，姑娘，这一个月去出去查到了什么？
瑞竹顿了顿，细细说道，我这趟去松江府，几个京城里的人，也来了趟松江。
江南的这场变故，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
去年腊月里，江南进贡的丝绸，送进内侍省后，有一部分出了问题，起了场不大不小的误会，但因为是宫中的事情，倒没有外间闹出很大的风波来。
不待禁中传下旨令来，户部核查江南的盐务，又出现了近十万两银子的空账。
这种空账，朝廷各州年景不好时，都会有，先交账目，再送税银，中间总有或长或短的时间差。有些穷困州县拖到最后，有些账目往往和朝廷的抚恤抵平了。
但江南向来富庶，极少碰到这种事情，尤其还是数额有些明显的。毕竟好些州县，一年都交不了几万两银子。
原本，江南岁末的赋税上来，这笔账能填上去平掉的。偏偏碰上连日大雨，临安与梁溪两府押运的银车，都晚了五日抵京，这下之前还能遮掩的其他账目，都不太能遮住了。
户部新上任的右侍郎田顺业亲自带人，去京郊计仓查了江南近几年盐务的总账，这才知道，原来这两府，年年都有新账盖旧账，一下子查出了几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而这些银子对接的，全部都是宗正司的帐目，那可是皇家自己的私库，等于圣人自家的钱箱子。
这下，算彻底揭开了盖子。
田顺业一张百里加急的私折，连夜直接呈到了御前，圣人不等读完，已经将那折子从龙案上掷了下来，左内侍监朱同把那折子捡起来再捧上去时，圣上拿御笔只朱批了两个字：严查！
只因为，这些银子，不是进国库的，都是入的皇家私库，不太方便，大张旗鼓的派了朝臣来查，所以即使有些朝臣有所耳闻，但因为圣人不提，都毫不例外保持了缄默。
直到春节后，正月过了，圣人的师弟韩明，才悄悄往江南来了。
这些信息，此刻坐在这间密室里的四个人，心里都已经清楚。
韩明是圣人当年在天松书院进学时的同门。
盛老先生一辈子桃李满天下，最有名的三个门生，除却当今圣人，剩下的就是瑞襄侯徐世方和人称“布衣卿相”的韩明。
三人是同一天进书院，同时拜在盛老先生门下的师兄弟，情谊自不比旁人。
瑞襄侯徐世方庶子出身，十九岁中榜眼入朝为官，后来得继爵位，还因圣人看重，打破了大顺一朝“封候不拜相”的传统，目前领着吏部左侍郎的职务，再进一步，就是一部尚书了。
而平民出身的韩明，虽然身上没有领着任何官职，却有御前直奏，谏言百官的特权，人称“布衣卿相”。大顺朝野皆知，这位是圣人一等一的心腹。
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韩明一行人由马换船，悄没声息地进了常州。
之前的一路都很平静。就在这艘商船，二月初七刚停到常州的港口那个晚上，他们遇到了第一波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