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距离

　　又是周末，陈怡发消息给我，说：大家一起出去玩，你来吗？
　　我其实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出去，或者确切地说，是不习惯与别人一起。我虽然以外向乐观示人，但是每次同学约我出去，我总会编织各种理由推辞。从这点上来看，我早是个合格的骗子了。
　　但这次我答应了，因为徐乐亭也在。
　　穿什么衣服好呢：裙子？我不习惯。衬衫？感觉还不错，但穿的素一点比较好。裤子呢？长裤还是短裤？什么款式嘞？纠结了一会儿。我决定了我的穿搭：一条浅蓝色衬衫，配一条A字版型牛仔短裤，一个米色棒球帽，一双运动鞋，一个小帆布包，对了，口罩不能忘！
　　我到了约好的地方，远远望去，大概认到是哪些人了。我努力表演出不在意的样子走过去，和陈怡打招呼，然后不动声色站在徐乐亭身边。他穿着件白色短袖，浅绿色薄外套，黑色运动裤，戴着黑色棒球帽。我们的穿搭感觉有点相配呢。
　　“等下是要去哪啊？”我抬头问他。“附近的游乐场。”他冷冷地说。“一起听音乐吗？”我把无线耳机分给他一个。“不了。”他拒绝着。显然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你怎么啦？”“有点烦。”他深呼吸，吐了一口长气说道：“听我的音乐吧，有线耳机介意吗？”“当然不介意。”有线耳机拉近了我俩的距离。也让我俩在公交车上顺理成章地坐在一起。果然还是有线耳机浪漫些。
　　正在播放的音乐是: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他的音乐品味和我很像。民谣，流行乐，纯音乐，说唱。恍惚间有一种错觉：他像是我在人间走失的另一半灵魂。
　　公车上，我给他发着微信：“刚刚在烦什么呢？”“在考虑我们间的关系。”“考虑出结果了吗？”“有点矛盾。”“没关系，就这样也挺好的。”“我不满足于现状，但我又没能力跳脱出现状……”“今天先好好玩耍吧！”“嗯”
　　很快我们到了游乐场。
　　说是一起玩，其实就是约好回家时间各玩各的。
　　我和他就不约而同走在了一起。“陪我去玩大摆锤。敢不敢？”我颇有挑衅意味地发出邀请。“别小看我哦，走！”
　　排到我们，我俩坐在相邻的位置上，等待启动。“我有点紧张，你呢？”“就这？小爷我不带怕的。”
　　旁边的叔叔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开始运转了，先是左右晃了两下。慢慢的，摆动幅度变大。高度升到一定位置时，开始转动。这时候我还能左顾右盼一下，见他紧皱眉头，双手紧扣，抿着嘴唇。已经能听到其他人的尖叫声了。
　　开始加速了。我只觉得头有点晕，然后好刺激，心跳持续升高。“芜湖～”我惊叫着。再见他时，他把头埋地低低的，双手紧扣。“徐乐亭！把手给我！”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希望他能听见。果然，他把手伸了过来。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那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
　　他的手握的很用力，能感觉到他的紧张。随着高度慢慢降低，他渐渐抬起头来，强撑着说：“怎样，我做到了吧？”“嗯，乐亭真棒！”我摆出哄小孩的语气来回复他。明明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他也没有放手。
　　从座位上下来，他有些腿软，我离他近，所以顺势能扶住他。给他扶到栏杆的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站着靠一会儿吧。”
　　他顺势就靠在了我身上。那一刻我的心跳不属于我。
　　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呼吸声传到耳朵里，飘到心尖尖。毫无疑问，那是我觉得我做的最勇敢的事情：我抱住了他！像拥抱一个哭泣的孩子，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等他好转些，就找了块草坪坐下休息。
　　“我，喜欢你。”他望着天空不经意地说着。“嗯？你在对天空告白嘛。”我正想用他刚刚的表现开玩笑呢，他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我说：“是在对你告白。”他的眼神是那么干净，那么认真，那么坚定。我的呼吸都被打乱了，心跳也是。“嗯，我也喜欢你。”点到为止，他低头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种激动与自嘲的感觉。
　　鸟儿挥动翅膀从空中飞过，蚂蚁在石板上路过，游乐场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走吧，去玩穿越云霄。”“嘶”他倒吸一口冷气“走着呗。”
　　我们一起玩了些刺激的项目，在空中放声大喊，在水幕四起时摘掉对方雨衣的帽子，在秋千那里使出最大的力气去推对方，直至求饶……
　　那一天仿佛是一场真实的梦。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们回到约好的地方等同学，看见有扎气球的游戏，也就去玩了。
　　一共十个镖，说好半半。他五个中了四个，我只中了三个，惜败。店主问我俩换什么。“我想换小新的玩偶，你同意吗？”我迫不及待地说着，“好，听你的。”他一如既往的温柔。
　　公交车上，我抱着玩偶一路，听着他的音乐，竟然睡着了。一声汽笛让我从梦中醒来，我眼见着快到了，就迷迷糊糊地把玩偶递给他：“他应该属于你。”“嗯。”
　　下了车，我俩顺路就一起回家。本来打车就行，但我们硬是一起走路回家。“今天好开心啊。”他感叹到。“是啊，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我觉得你其实挺孤独的，不像表面那样。”“emmm，可恶，被发现了。我觉得你也比表象更深沉，孤独，矛盾。”“嗯。这个玩偶送给你吧。”本来想着拒绝的，但他拿着玩偶浅浅落下一个吻。我就无法拒绝了。“谢谢。”
　　后来快到家时，遇见了他的妈妈。那是个感觉很知性的气质美女，穿着绣兰花的旗袍，拎着买菜的袋子，棕色卷发披下，在夕阳下真的像海洋的波浪。
　　他认出他妈妈的背影，就拉我往另一边走。我以为那只是男孩子怕被妈妈误会的举动。
　　我俩在路旁的一棵树下坐着。“为什么要躲？”他低着头说：“害怕我妈。”
　　“我爸妈在我小学就离婚了，我妈是个优秀教师，她是那么温柔贤惠，但我的父亲觉得我妈压过了他，盖住了他的光芒。其实不然，是我父亲工作上不顺，没能成功升职，然后看着妈妈的成功觉得不公平。就成天酗酒，家暴她。终于有一天，我对妈妈说：‘妈，我支持你离婚。’我以为离了婚就好了的。没想到，妈妈离婚后反而变得很陌生，她对我的控制欲极强，甚至是变态……”
　　听着他轻描淡写这些伤痛，我内心有些爱怜他与他的母亲。感觉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不自主地抱住他，轻声在他耳边说：“乖，都会过去的。不说了，会好的。”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感觉他有在抽泣。我拍着他的背讲着我内心的一些东西。等于是把这些年埋起来的东西为了安慰他又挖了出来……
　　后来我俩抱着哭了一场。那一刻，不分性别，不分成绩，只是两个家庭不美好的孩子互相救赎，两颗破碎的心在互相缝补。
　　我们心的距离拉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