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归乡

　　这年1月1日元旦，由于学校决定提前放假，李月仲也计划提前乘坐火车回杨树乡。
　　不过他没有直接坐最近的那一辆火车，而是先从广州去了郑州。再准备从郑州回去。这样，他就可以在郑州玩几天。当他满怀激动的心情来到郑州，却感到无比的失落。光秃秃的二七广场；小巷子一样的街道；郑州大学旧的都要生出锈来；博物馆的人也寥寥无几。李月仲最后又去了河南大学的新区，可是眼前却是正在施工的工地。他只能玩泥巴了。
　　当然，这都可以归结于雾霾的原因。天气让人心情不好。
　　来到郑州的第二天，李月仲便离开了旅馆，坐上摇摇晃晃的火车。
　　杨树乡在离郑州只有20cm的地方－－但并不隶属于河南－－这都是李月仲高中的同学用一张中国地图测量出来的。而在杨树乡的地图上，左边一点的是上关村，右边是下关村，再上面一些的是柳寨。李月仲家在下关南边一些的地方，跟三个村落隔着一片不小的森林。有一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地方，在很多人聚集的居住地，感受不到快乐与温馨，干脆自己承包了一块大的土地。20年前的一场大火，凭借着恢复生态，建立产业链的名义，李月仲的父亲拿到了150亩土地50年的使用权。这块广阔的土地本来是要用于葡萄的种植。李富民也为此努力了整整三年，和周围村落过来的农民一起翻新土地。结果种出来的葡萄基本是市场上的残次品，严重滞销。干脆第四年的时候，150亩的地都种起了庄稼。小麦跟玉米。这年冬天，土地里都是刚刚拔芽的小麦。
　　他们一家也是二十多年前搬来下关村的。李月仲的父亲李富民早些年在白酒市场积累了一笔财富。他到了四十岁，就离开了白酒市场，长年的酒场生活让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堆积了许多负面情绪。他也不清楚这些情绪从哪里来，只是感觉到生活没有了希望，一看到各种面目可憎的老板就气得想把小拇指一口咬掉，这么着，到了四十岁，终于选择离开白酒的生意。李富民离开的时候，无不高兴的跟妻子朱雪丽说。
　　“人不能一直喝酒。”居然连并着把烟也给戒了，真是奇迹，开始兢兢业业地经营起农场。
　　李月仲二十一岁。他家里还有个弟弟。14岁的李流云，他们两个都是出生在农场。
　　这种平时远离聚集地只能看到无垠的农田和远处的森林的生活，就像某位富豪在太平洋里单独买了一座岛。这让他们从心里感到令人喜悦的孤独和生命力。尤其是李月仲。他不仅没有体验过城市的繁华和热闹，也没有经历农村的简朴生活，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伙伴陪他度过在六岁前的时间。在他没有走出农场之前，他觉得世界是由农场和森林组成的。
　　他的童年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极度无聊。
　　农忙的时候，李富民跟朱雪丽会一起去田地里呆上一整天。他们将李月仲自己关在家里面。父母也有自己的打算－－在这个没有邻居的农场，一旦跑出去连人都找不到。一天，李富民给李月仲带了一本书回来，《安徒生童话》。他自己在家里，总之也没有事情做，慢慢地就把安徒生童话给读完了，又反复读了三四遍。之后父亲又给他买了《格林童话》。李月仲的文学阅读兴趣就是这么来的。到了五岁上一年级的时候，他认识的字已经非常多了。
　　夜色已晚。他一下火车就搭上了一辆出租，让司机听他的指示顺着路走。进入森林的时候，司机向他确认行进的路线有没有出错。三十分钟后，他们越过了一道铁路道口，走到大路的尽头，突然就没有路了，只剩下围绕着一栋仿古建筑的小道，能勉强将两辆车并排塞进去。眼前是一套三进院落的四合院，蛮子门敞开着，在这片广阔的农田地里占据了不小的面积，恢宏气派。农田几乎贴着森林的边缘，留了一条小径。四合院的后面清出的一大片空地上建了巨大的蓝色厂棚，一袋袋的化肥、农种堆积在里面。停在外面敞开的车棚里的有一辆大的卡车，两辆小的拖拉机，还有两辆东风的小型货车，以及一辆老的宾利停在最边上。宾利这车开着很舒服，李富民第一次坐就这么感觉到。只不过长时间在外面停着，上面已经沾满了风尘，显得有些老旧。其他车也都灰头土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