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叶萱

　　“丽丽，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你的布娃娃可以借我玩几天吗？”……
　　“昨天我又赢了10颗弹珠……”
　　叶旭杰刚进教室，就被如同潮水般的声音给吞没了。他略带羞涩地扫了一眼整个教室，便低着头悄悄地坐到了后面的一张空位上。
　　“桌子还真破，如果能早来几天，说不定会选到一个好桌子。不过，确实要比幼儿班的桌子高一些呢。”叶旭杰边打量着眼前的桌子，边把布包放了上去。
　　也难怪他会嫌弃，那木制的课桌不知道送走了多少的学生，原本棕色地漆面早已被墨绿色所一点点取代，他都相信，只要再往上洒点水，明天上课的时候，上面就可以抽出嫩芽了。
　　课桌的边缘很明显被铅笔刀削过，其中有一部分很是光滑，手指摸上去很有手感，虽然上面残留着很多铅笔粉末，但如果说光滑是因为削铅笔而削出来的，村里的大傻子听了估计都会笑掉大牙吧。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课桌中间拇指大小的洞，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钻出来的，他不禁有些感慨，这么厚的桌面，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吧？用那些时间，不晓得可以赢多少弹珠了。
　　他从布包里拿出笔和本以后，就习惯性地将布包塞进了桌兜里。
　　“哐当~”
　　布包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原来桌兜儿下面只有三分之一的木板，放笔和本是没问题的，但放包就够呛了。
　　他皱了皱眉头，更加不开心了。“这桌子真破！！”他心中闷闷地想着。然后从地上捡起布包，放到了凳子旁边。
　　“真好啊！”从旁边传来一个略带孩子气的声音。
　　“呃？”叶旭杰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坐在右面课桌的小男孩，因为同龄，住的地方隔的不是很远，所以偶尔也会一起玩。名字好想是叫王林，他记不太清，对于名字之类的，一直不是他的强项。
　　“我是说这几天你在家里真好！”他一边右手拿着笔没有节奏的在课桌上敲打着，一边用无聊地口气说道：“开学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拔草，废了好大的劲，昨天才刚拔完。”
　　“咦？昨天你不是打弹珠去了吗？”坐在王林课桌前面的男生猛地回过头插嘴打趣道。
　　叶旭杰一看，是一个略微瘦小的高个子，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高俊，也是和他同龄，但是两家住的地方相反，所以没怎么接触过。
　　“我上午也有拔草好吧？再说了，你下午还不是也跑出去玩了？”王林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我……我那是家里有事，回家帮忙去了！”高俊显然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基本上已经听不到了。
　　王林翻了一个白眼，也没再搭理他。反而好奇地问叶旭杰：“你这几天没上学，在家都干嘛了？”
　　叶旭杰正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话题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暂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一开学就生病，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于是傻笑了几声说：“睡觉！”
　　“只是睡觉？”高俊在旁边听了很是不信。
　　“嗯！”他点了点头。其实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他这些天一直都在昏睡。
　　“那还真是没劲！”王林觉得这个回答很没意思，于是他随口说道：“那有时间的话，一起去打弹珠吧！”
　　“嗯嗯，好啊！”叶旭杰马上应了下来，‘确实好有一段时间没玩弹珠了。’他想。
　　没多一会，上课铃声就响了，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女老师看到刚来的叶旭杰，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于是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这位女老师姓王，个子不是很高，一米六左右的模样，长得很普通，但是性格很好，说话办事给人感觉很柔和。听说她之前是镇上的老师，在知道这边严重缺教师的事情后，主动申请调过来这边工作的。而且还听说，她一直是镇里学校的模范老师。当然，这些都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说起来，叶旭杰来的也是巧，因为昨天才刚打扫完校园卫生，所以今天正式开始发新书，点名以及上课。
　　因为教室里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学生都有，所以刚开始上课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少笑话，比如三年级的学生被分到一年级的书，一年级的学生不小心把名字写到了二年级同学的书上，等等。
　　上课的时候，王老师这边讲一会课，布置上作业，然后再跑到另一边去讲课，再布置好作业，就这样不停的循环着，有时候讲的累了，就让学生自习，她自己喝口水看会书或者给学生改作业。
　　时间就这样，在叶旭杰新奇地接受着新鲜事物中一点一点过去了。
　　快要下课的时候，王老师说今后她只负责语文，数学，英语；而音乐，美术，以及自然由另一位老师教，而具体是谁，王老师没有细说，只是带着神秘的表情笑了笑。
　　对于这位王老师没说的神秘老师，一时间班里的各个同学都充满了期待。有的说可能由校长负责，有的说是由幼儿班的张老师负责，甚至还有的说隔壁村的老师过来等等，反正对于这位没有露面的老师，大家都充满了期待。
　　“当~当~当~”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
　　‘好熟悉，仅仅隔了一个暑假，没想到再次听到这声音还有点亲切呢！’叶旭杰想到这里，脑海中回忆起在幼儿班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坐在教室的窗边，透过教室有些裂纹的玻璃窗，看到外面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拿着铁锤用力地敲击着挂在松树上地铁块。铁块有些像锄头前面的铁头，看起来颇有分量。隔着老远，他都能感受到铁块撞击到松树上的沉重感，只见那半米粗的松树被铁块撞击地微微颤抖着。松树上挂铁块地那一片，早已没有一片树皮，光秃秃地树干透着深褐色，还带着道道伤痕。
　　“那颗树每天每天的被那样敲，一定很痛吧！”他这样想着，感觉有些揪心，随后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叶旭杰！”正在他走神的时候，王老师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他紧张地应了一声，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讲台上看了过去，心中很是忐忑。“糟糕，走神不会被老师发现了吧？第一天上课就犯错，被老爸知道可就惨了。”
　　“快看，快看，那是谁啊？”
　　“好像是个小孩子啊！”
　　“看起来像是幼儿班的。”这时候，他才发现班里面很吵，大家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老师对他扭了扭头，示意他看向门口。
　　叶旭杰疑惑地朝门口看去，原来一个小女孩正侧着身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带着不安与委屈盯着他不停地瞅。
　　这人正是他的妹妹，叶萱。
　　“萱萱？”叶旭杰一脸惊讶，迅速地跑了过去问她：“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去了吗？”
　　幼儿班放学要比小学早一个小时，刚才课间休息，他担心妹妹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去幼儿班找她，但当时老师明明说她已经自己回去了，可她怎么会还在学校？
　　“啊~”叶旭杰话音刚落，萱萱便攥着他的衣角嚎啕大哭了起来。珍珠大的眼泪如同崩溃了堤坝一般，从她粉嫩嫩地脸颊一滴滴滑落到地上。
　　他注意到萱萱身上有很多的土，脸也有些脏。立马怀疑是不是受到了其他同学欺负，于是愤怒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脸上的模样似是要把那人大卸八块一般，他没想到妹妹第一天上学居然遇到这样的事。
　　“蒽蒽……”萱萱一边哭一边摇头，稍微好一点后抽噎着说“萱萱……路不见了……狗狗要咬萱萱……萱萱好怕……然后……然后萱萱就回来了。”
　　虽然她说的断断续续，但叶旭杰大概明白了，本来她要自己回家，但不小心迷路了，加上又遇到一只狗，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心中松了口气，不是被同学欺负的就好。随后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哭了，没关系啦，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嗯~回家……”萱萱还是有些哽咽。
　　叶旭杰回头看向老师，一脸地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和老师讲。
　　王老师在讲台上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于是对叶旭杰说：“你先把她送回去吧，作业记得回去要做，明天我会抽查的！”
　　“好的，老师！”叶旭杰得到了老师批准后对叶萱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嗯！”萱萱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她虽然不哭了，但眼圈还是有些红肿。
　　他进教室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期间放在桌兜里的课本又一次从中间掉到了地上。“破桌子！”他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后挎着布包走出了教室。
　　他用袖口轻轻地把妹妹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说：“走吧！”
　　“嗯！”叶萱抿了抿嘴唇，点头应了一声。
　　“你刚才摔倒了吧？”叶旭杰一边走一边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尘。
　　叶萱跟在他的身边，低着头一语不发。
　　刚走出校门，叶萱揪了揪他的衣角。
　　“呃？怎么了？”叶旭杰停下来问她。
　　她撇了撇嘴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攥紧了他的衣服，
　　“没事啦！不用怕，要是那条狗再来，我就把它赶走。走吧！”叶旭杰说着又要往前走。但叶萱站在原地没有动，所以他只好又停了下来。
　　她依然撇着嘴没有说话，一副不安的表情。
　　“要不，我背你？”叶旭杰想了想说。
　　“嗯~”叶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松开了拽他衣服的小手。那双粉嫩的小手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一片的通红，看的叶旭杰很是心疼。
　　他甩了一下肩上的布包，蹲下身背起了萱萱。
　　“下次，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走小路，往左拐……”叶旭杰一边往前走一边给她介绍着路！
　　叶萱在他背上静静地听着，走了一会，她指了指斜前方的一条小路说：“狗！”
　　叶旭杰朝那条路望去，一下子笑出了声。
　　在那条路远一些的地方，有一只3个多月大的狼犬。
　　“那不是四叔家的狗吗？好像叫黑熊，它估计认识你，刚才只是想和你打声招呼！”
　　“哼~”萱萱生气地别过了头，不再理他。
　　叶旭杰也不在意，背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路的另一边，一只花猫从草丛里飞快地蹿了出去。那只叫黑熊的狗看到后，被吓得一直在不停的叫，然而那只猫却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