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有一个梦想

　　织田家的议事厅里，一大堆人闹哄哄的，好像在激烈争论着什么。
　　三藏引着我走进议事厅，我很自然来到父亲大人的身边，跪坐在他的右手一侧。他左手一侧跪坐着我那位品学兼优的弟弟。
　　而我的老师平手政秀就跪坐在我旁边一个位置。至于其他家臣自不用说，他们各自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偷偷的用余光扫视一圈的人。发现本家大部分重要家臣都在这里了。此时的我心下有些害怕。莫非父亲大人是要当众废了我的世子之位。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毕竟搞得那么隆重嘛！
　　但待我细细听下去，倒不是这么一回事。
　　“大殿，我此去美浓国，是为了信武殿下求娶美浓公主。这一点我和美浓国主斋藤道三说的很清楚，擅自将公主许给信胜大人，恐有不妥之处。”平手政秀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通胜，一脸严肃地对父亲大人说道。
　　“政秀大人此言差矣，若将公主许配给信武殿下，恐怕公主呆不了两天，就吵着要回国了吧！”林通胜的口气带着几丝挪揄的味道。
　　平手政秀刷得一下站了起来，拔出随身佩戴的短柄武士刀，大吼道：“林通胜，你不要太过分了，今日之事，你要是不收回刚才的话，本家老就杀了你。”
　　政秀略显苍老的声音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严。林通胜吓得后退了一些。这个家伙是我弟弟的老师，当然要极力贬低我。但是我没想到政秀会这样维护我。
　　父亲大人挥了挥手，沉默了许久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政秀，不得无礼，收起你的刀坐下。林通胜，言辞之间注意点。信武再怎么样也是我织田家的世子。至于你提议要把美浓的公主许给信胜。这件事休要再提。”
　　政秀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笑了。至于林通胜被父亲这样一锤定音，心头不甘却又无处发作。脸色着实不太好看。这一局，倒是政秀代我赢下了。
　　家族里的家臣和宗亲其实一直分两派，一派以政秀为首，支持我继承织田家家业。一派以母亲大人和林通胜为首，支持信胜继承家业。至于父亲大人，虽然让我当了世子，但却从来不表态支持我。
　　总之，其实这小小的织田家，勾心斗角的能力一点也不比京都的那群公卿差。虽然我读书和武艺不怎么样，但是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
　　父亲大人倒是没在意政秀和林通胜私下里的这点小动作。他对政秀挥了挥手，“政秀，你即刻去筹备公主与我儿信武的婚事，且不可误了时日。”
　　政秀领命之后，便小步快走退下了。
　　接着，父亲大人把目光投向了我，“小武，至于你，这些天也别给我出去玩了，好好在家学学礼仪。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待你婚后，就把本家起家之地那古野城封给你作为居城。”
　　我立即点头称是，在威严的父亲面前，我表面上还是很乖的。
　　“大家都散了吧！都下去好好为信武筹备婚礼。毕竟是娶美浓蝮蛇的女儿，大家可不要怠慢了。虽然当年我打败了道三，但是这家伙到底是占据一国之地，也算很尊贵了。不像我，打拼半生，也就拿下四郡之地。”父亲大人略带自嘲的口气倒是令人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如果不是尾张上四郡的织田信友掣肘，以及尾张国内其他势力各种暗中使绊子，父亲大人的就算雄霸东海道都不成问题。毕竟大家都叫他“尾张之虎”。
　　家臣们都散去了，而我也想就此浑水摸鱼离开。但是父亲却拉住了我，“小武，跟我去天守阁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和父亲大人一起登上末森城的天守阁，他叫所有人都下去，让最忠心的两个小姓把守着屋门。
　　在这可以俯瞰全城的天守阁上，父亲依着栏杆，全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诸侯样子，这个时候的他和一个最普通的中年男人一样。
　　父亲指着末森城的城下町，笑着对我说：“小武，你看城下町好繁华。但是我们能有今天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父亲十五岁的时候，家里除了你祖父留下的三套铠甲和三把武士刀，什么也没留下。你祖父的封地被乡里的豪族吞并了。”
　　父亲大人顿了一顿，接着往下说：“那个时候我带着你两个亲叔叔和十几个你祖父的旧部。趁夜偷袭了乡里的豪族，杀了那豪族全家，一个人也没留下，杀得干干净净。从此整个八角乡就成了织田家的土地，仔没有人能夺去。”
　　父亲大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我的身旁。他伸出手抚摸我的头，继续说道：“随后我依附你祖父的旧主那古野城城主，其实我知道正是那个家伙害怕你祖父的影响力，设计害死了你祖父。在我羽翼丰满之后，我带着织田家的人马夺取了那古野城，流放了城主。从此我织田家便以此为据点，征战四方。而后更是崛起于尾张国，成为这四郡之主。”
　　我知道父亲起家是很难的，织田家能有今天着实不易。我看着父亲，用最坚定的语气道，“父亲大人，你太心软了，不然今天我织田家早就占据尾张、三河、美浓三国，成为闻名天下的大诸侯了。你有很多次杀掉织田信友的机会，但是你却因为亲情和道义放了他。从此尾张国内便不可能再太平。”
　　每当想起这段织田家的往事，我都感叹父亲不够狠心。我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父亲大人狠心一点，当日在第一次小豆坂合战中坑杀今川家的五千俘虏，那么今川家定然元气大伤，也就不可能发动第二次小豆坂合战，让我织田家不得不放弃西三河之地。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四面楚歌。”
　　父亲大人抚掌大笑，“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废了你嘛？就是因为你心比别人都狠。在这乱世，也许只有你这种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你弟弟终究还是太软弱。至于你说我软弱，讲句实话，我确实有点软弱，很多时候我都下不去那个手，明明我想下手的。这是天意，改不了了。我儿，我问你，你有什么梦想吗？”
　　我看着父亲大人期冀的双眼，缓缓张开了嘴唇：“父亲大人，我希望这个天下再也没有战争，我希望建立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都能不再担心自己安全的新国度。也许这个梦遥不可及，但是我愿意去做，用我的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父亲大人听完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那你就去做吧！”
　　我和父亲一起扶着栏杆，看着夕阳下的城下町。也许这份宁静与安心会是我永远的回忆吧！父亲大人，放心吧！你没有做到的事情，孩儿会帮你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