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每天我都会做着同样的梦，仿佛一个不存在于记忆里的过去，那梦是如此的真实。
　　我记得我是一道强大的剑意，似乎天上地下没有什么可以在我手下全身而退。我逍遥世间看遍百态，竟一时以为至尊。
　　那一日，阳光明媚……
　　我从天上飞往地下，忽然，我看见一块顽石。此石矗立于东州的祖脉之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为不凡。
　　于是我心起意，径直朝着这块顽石飞去，我以为顽石会在强大剑意之下粉碎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使得那石头金光更甚。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气息。那股气息狂暴无比，似乎天上地下无谁与其争锋，于是我好胜心起，一定要砍碎那块石头。
　　当然，如今的我，才明白那是魔种的气息。
　　我纵身而起一跃千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块石头轰击而去。我想，这一次它肯定会化为飞灰……
　　但让我吃惊的是这块石头依然毫发无损，甚至连动都没动……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力量，但我记得我轻轻的触碰便可以裂开大山、我从海上飞过就可引发海啸、我存在的岁月已不可数。然而究竟是我太弱，还是那块石头太强？
　　我拧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朝着那道石头轰击了三万六千次，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我实在没有进行下一击的力气。但让我欣慰的是，那块石头也露出了裂开的痕迹。
　　但也在那时，天地变色，那飘忽到山头的雨云忽然一暗，紧接着雨线便连接了天地。电闪雷鸣，雷龙仿佛要摧毁世间，雨大得整个天地宛若都被浸在水中。那雷电似乎知我意，竟然朝着那已裂开一条细缝的石头劈去。
　　那块顽石终于裂开了……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块石头里竟然蹦出了一只猴子，一只黄不溜秋的猴子。
　　更让我惊异的是，这只猴子除了比一般猴子健壮一些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他身上的气息平和普通，也不同于还是石头时的那股狂暴。
　　我本就以为我已经是世间最为特别的存在，但没想到让我遇到了一个同类。虽然我是一道剑意，而他是一只猴子。
　　突然间，我对这只猴子产生了很强烈的好奇。我想看看这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究竟有什么不同，他会成长吗？会成长到什么地步？他会做些什么？
　　于是我打算一边恢复气力，一边观察他的生活。
　　我生来就特殊，恢复气力的方式更是特殊。因为我不需要做什么，天地间的灵力精华便会自动源源不断涌入我那虚幻并不存在的本体。而我也在一次次的消耗、恢复、消耗、恢复中成长。但我不知道为何，我的这种成长速度也变得愈来愈慢，那种缓慢仿佛凝结了时光，让我感受不到进步的乐趣。
　　既然没事做，那就看看猴子在干什么吧……
　　相比较我的郁闷和无聊，我发现这只猴子比我还悠闲。他行在深山里，饿了吃山果，渴了饮溪泉，吃饱喝足便跳上一个树杈，一边甩尾巴一边捉虱子。小日子过得滋润舒适，但却太过平凡。
　　我想，我是不是高看了他？
　　“这个树杈是我的！”
　　然而他悠闲的日子却在某一天结束了。这一天，这里来了另一只猴子，这只猴子竟然长着六只耳朵。他对着舒服躺在树杈上挠屁股的石猴这样说道。
　　“这个树杈是我的。”石猴拿刚挠完屁股的手挠了挠脸，张了张嘴，终于牛学马叫一般说出了他猴生中第一句话，虽然有些生涩结巴。
　　我很有兴趣地看着他俩的争执，因为石猴天生不凡，而那六耳却也并非凡物，他们谁强谁弱倒是个看点。虽然我心里早有答案。
　　六耳显然被石猴学样的一句话激怒，他以为石猴在挑衅他。于是我看见六耳的毛色突然变得通红，而他的身体急剧变大，很快就超越了三丈，宛如一座小山。
　　暴躁的气息腾天而起，当我看到六耳的变化，我才发现或许我低估了这只猴子。不得不说，这种有灵之物的血脉的确强大。不像我，除了漫长的岁月，没有任何方法能让我变强。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被岁月磨灭。
　　石猴看到六耳的变化，明显有些意外，但他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恐惧。我想，要么是他不知何为恐惧，要么，他已经被吓傻了。
　　身形庞大的六耳一步一顿朝着石猴走去，虽然他行动得缓慢，但声势却是不凡。无数百年的树木被他轻易摧毁，坚硬的石头在他脚底变成飞灰，若是在这片深山老林里，他也的确当得起一方霸主了。
　　石猴似乎没有弱者的觉悟，他紧盯盯地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庞然大物，面色平静宛如一淌潭水，但就连我都有些不知道这潭水深几尺，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目光，没有一点动摇的目光。
　　“或者这只猴子的确没有做弱者的觉悟，他更没有死的觉悟。”
　　我在心里这样自言自语时，那庞大的六耳也终于逼近了石猴。巨大的脚掌抬起所带来的风让正片树林都摇曳起来，红色的光芒照亮天地，在他的心里这只胆敢擅自坐在他的树杈上的猴子已经是一只死猴。
　　但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这片林子里每隔一阵子都会有一只猴子被豺狼虎豹捉去做晚餐。所以六耳并不慈悲，这是他在这片林子里学到的。
　　石猴没有血脉的传承，这使得我实在不知他有何手段可以应对。但我始终紧紧盯着他的眸子，这让我又觉得他肯定会有办法应对。
　　自说了那句话之后一直沉默的石猴这时终于动了，他迅速地伸出两只手交叉抵挡在自己脸前。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架子都是徒劳，果然，下一瞬间我就看见他被踢得飞了出去，整整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几十米的痕迹方才停下。
　　石猴的毛发凌乱不堪，泥土腐叶沾在他的身上，我看见有鲜血从他嘴里溢出。虽然六耳的威势的确滔天，但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小不点罢了。
　　我准备出手帮一次石猴。毕竟他是我看着出生的，或者，是我的无数次轰击让顽石破碎他才得已出世。
　　但我却停住了，因为我又一次看见了石猴的眼神。那是不屈不挠的眼神，这种眼神我看到过很多次，但那些人无一不是纵横天地间的大能。
　　石猴，你有成为大能的资质。
　　我看见石猴爬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那身形巨大的六耳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坚定不移，他的目光没有畏惧。
　　他的身形在浩瀚天地犹如尘埃。
　　我听见前面传来的大笑声，那道声音别扭生疏，但却是包含着对天地的无畏。他似乎笑出了眼泪，他似乎声嘶力竭，他仍然向前冲着，没有逃避，没有休止……
　　或许尘埃也能自成天地。
　　我想我不应该窥探他的一生，他有一天一定会站在高处。我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了。
　　我脑海里封尘的那个想法再次浮现，我叹了口气，于是转头向着远处飞去。
　　五百年有多长？
　　只是掌中那条纹路的一毫吧！
　　我记得我来世间很久，
　　只是我从不记得以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