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手

　　富贵院的杀手并不是很神秘，恰恰相反，不少是从前镖局的随从，镇上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们，甚至有些是从小在镇上长大的，说不定哪一天还会站在菜市场卖猪肉的老李面前叫一声叔。哪怕自己的组织大变身，这些人的性子却一样，好像只是自己换了个镖局，无非是嘴更紧了。
　　他们进院的时候或小或老，或男或女，或本地或外地，各式人等都有，甚至残疾人都可以进去。然而等到出来的时候，要么是一个杀气内敛的刺客，要么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杀手的身份让他们得到镇上百姓的敬畏和尊重，同时约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人看见他们与人红过脸吵过嘴。大家记得的是和风细雨的问候、分毫不差的诚实和乐于助人的热情。镇上的年轻人们对杀手们极有好感，很多姑娘们都会暗送秋波，要不是父母阻拦她们，怕是早就缠着杀手们要私奔。面对如此热情，却无一人沾花惹草，拐带胁迫女子，这使得他们的名声日益好起来，有老一辈人痛心疾首的提及”万无一失王富贵“，也被淹没在了对这些”遵纪守法好公民“的赞叹中。
　　王承仁和王承善可能是仅有的两个稍微知道他们手段的年轻人。当人手不足的时候，聂叔可能会通知他们去一些现场帮忙搬运尸体，这些尸体不少就是杀手们的杰作。这么多年，这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见过的伤口可能比成名已久的江湖豪侠都要多。有被各种凶器杀死的人，针、绸、算盘珠、树叶、钉子...以及各类毒药，反而是寻常的刀、剑等武器却不常见，偶尔见到一次，他们都会发现出手之人武功之高，超乎想象。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外伤全部在颈、面部和背后，而且全是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造成的，比如死于绸带的人，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死于算盘珠的人，是被卡住气管死去；死在树叶之下的人，却是被几片树叶刺入背后命门死穴。
　　俩兄弟了解了这么多死法，越发明白要努力的不去见到那些杀手，知道的太多终归不是好事，如果不是两人恪守本分，不多说不多看，怕是十几条小命都要交待下了。
　　所以王承善见到这个女子，第一件事想的就是，他们两个在这里怕是呆不久，阎王已经在向他们微笑着招手了。在看到正面没有明显伤口时，多年的死人教训更是让他浑身发抖，害怕下一刻就莫名死去，那才是死不瞑目。
　　”快点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害死我们俩？“王承善顾不得给那姑娘翻身找伤口了，拽住王承仁厉声问道。
　　”哥哥你慢点，放心，我王承仁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就是找死也不会拉上你的。她不是被杀手们伤的，要不然我也背不回来不是。“王承仁被哥哥严厉的表情吓到了，赶忙先安抚好王承善，接着道：”她伤在背后，被人印了一掌，应该是内伤。“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该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王承善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也确实关心则乱，暗暗提醒自己该稳重点。给那黑衣女子翻过身来，拿起一把剪刀，小心的将背上衣服割开，露出光滑的后背，只见洁白的皮肤上，印着鲜红如血的一只掌印。
　　”这还得从那两个死人说起，”王承仁缕了缕思绪，觉得还是从头说起，“哥哥你还记的上一个死在同样剑法下的那个掌柜吗？一只笔做武器，功夫应该是很好的了，被那一剑从肋下刺中心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我比你多发现一点，那个掌柜和这次的那位大少爷，脚底都有一些柳叶碎片，也就是说他们多半是在一个地方遇难。现在是初春，那么这种深色的柳叶也就一个地方比较多，就是西南边小柳河旁的那片柳树林。
　　我昨晚一早就在那里找好位置躲了起来，等着那人来。约莫五更快到的时候，这个女人来了，起初我以为她就是我要找的人，着实惊讶了一番，未曾想她突然也找了个地方躲着，身法太快，要不是我一直盯着她，只怕会以为碰见女鬼了。这时我根本不敢动，想着她会不会是来探路的杀手。这时有另外一人过来，是个男人，很高，看不清面目，轻功绝佳，似乎飘在地上，身上味道挺大。吓得我差点转身就走，这两个人随便一个指头都能把我杀了。后来还是怕被发现，没敢动。”说到这里，王承仁又灌了一口水，像是回到那片树林似的，心有余悸。
　　”你觉得他们比起富贵院的杀手怎么样？“王承善岔了一句，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想到了很重要的事。
　　”功夫应该比那些杀手高，但是会死在杀手们的手上。“王承仁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杀手从来不是靠武功取胜的。
　　”那你继续。“王承善放下心来，从床角处抽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医书，然后开始仔细观察那个掌印。
　　”不知道等了多久，只听见两声打斗声，我就看见那女子从藏身处飞了出来，似乎是被一掌打飞了，后面那男子追了出来。这一下把我吓得魂都没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冲我过来了。后来...后来我扔出一块飞石，将那男人逼走。等我扶起这个女孩，见她已经昏迷，就背了回来。”
　　”说实话！“王承善显然更加懂自己的兄弟，他头都没抬，仔细的看看伤口，翻翻书，眉头越来越深。
　　”什么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你要敢扔石头，我估计现在要给你收尸了，别人难道看不出来你不会武功吗？“
　　王承仁难得的脸红了一下，揉揉鼻子，喝口水，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是我没忍住，动了一下，那男的被我吓走了。”
　　原来是那男子之前将附近大致都查看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有人已经藏了好几个时辰，身上连露水都沾满了。待专心与那女孩过招时，突然见到前方的草丛一动，顿时魂飞魄散，以为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绝顶高手靠近了，当即走人。不曾想到这是王承仁蹲了几个时辰，身上早已麻木，不听使唤的动了一下。
　　这时姑娘摔在他前面几米，早已不省人事。王承仁又等了许久，待身上血液都畅通了才背人回家。后来那个高手心下疑惑，悄悄潜过来查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告诉你个坏消息，她估计没救了。“王承善合上书本，一本正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