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良久，小仇疑问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小凌道：“十两。”
　　小仇道：“好吧，差不多也够了。”
　　她沉吟半晌，双颊微烫，别过头，小手忽然便戳进了小凌的胸口处。
　　她在里面摸索了一番，翻到了两锭银子。
　　那银子还是温热的。
　　但她的小手却比银子还热。
　　小仇跑到镇上叫了辆马车，又买了点酒粮，马车赶到破庙附近，她又唤车夫将小凌拖到了马车上。
　　马车继续在行驶，半路上，小凌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
　　他也许不是个善良的人，甚至还很冷血，很无情。
　　但他却不愿给善良的人添麻烦，他也不愿欠别人的人情。
　　欠了烟水天的人情，他已要一辈子听烟水天的话。
　　这可能就是他骨子里的奴性吧。
　　小仇道：“说了让你别乱动，疼死你可别怪我。”
　　小凌冷哼一声。
　　小仇扶他坐在榻上，又将一片毛毯盖在他的身上，道：“我特意给你买的最舒服的毛毯，你只管好好休息。”
　　小凌道：“为什么要用我的钱？”
　　小仇不屑道：“你自己中了毒，难不成还要我花钱？你也算个男人，简直抠门到家了。”
　　小凌瞪着眼睛道：“那你换的衣服？”
　　小仇在买酒粮的时候，已换了身深兰色织棉的长裙，群裾上绣着粉色的桃花花瓣，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那乌黑的秀发上仅插了一桃木簪，束了条金带，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那流转的眼波中，更是灿然生光。
　　这还是那个满脸虬髯的小子吗？
　　小凌心里竟然想笑。
　　小仇又瞪了回去，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眸里好像还含着星星，她恶狠狠道：“我自己花钱买的，我自己的钱！”
　　小凌没话说了，他突然感觉这个女孩子很有趣，甚至看见她的冷笑，她的不屑，他都没有丝毫的厌恶。
　　他甚至还很享受这种感觉。
　　小凌觉得自己就是贱的，原来自己是个这样下贱的人。
　　马车行了一夜，期间，小仇问起了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小凌。
　　“小凌？你难道没有姓的吗？”小仇好奇的问。
　　“难道你有吗？”小凌道。
　　小仇翻了个白眼，对此不屑一顾，暗道这人实在小心眼，自己不告诉他姓氏，他竟也不告诉自己。
　　可她还是忍不住道：“你功夫不错，怎么给聚音楼当了奴才？”
　　小凌冷冷道：“我不是奴才。”
　　小仇道：“好，你不是奴才，我是，行了吧。”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沉默半晌，嘻嘻笑道：“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功夫，你一定是个天才，比那什么武林世家的花花公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只可惜那些家族中辛勤的长辈，用尽了心血和资源，结果却培养出一大帮酒囊饭袋。”
　　小凌沉吟良久，终还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仇又笑道：“你年纪轻轻，大好年华，怎么总是叹气，我看你就是闲的。”
　　她发现这人是个极无趣的人，他说的话好像比放的屁还少。
　　可她还是想跟他聊聊，她觉得这样的人一定很有趣。
　　能让一个不愿说话的人说话就更有趣了。
　　她忽然道：“小凌，你也想得到桃花剑，练成绝世武功甚至成仙吗？”
　　小凌道：“不想。”
　　小仇好奇道：“那你那么在意那柄剑做什么？”
　　小凌道：“不做什么。”
　　小仇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道：“那柄剑刚现江湖就惹出了一系列的腥风血雨，以后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麻烦，你若只是为了聚音楼，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拼命，活着不好吗？何况聚音楼里面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小凌冷笑道：“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就不要管我。”
　　小仇嘴角一抽，同样冷笑着道：“你当我想管你？”
　　她不让小凌说话，紧接着道：“你是不是好东西我才懒得管，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至于聚音楼，你知道为什么桃花剑几经转手，最后还是落到了聚音楼中吗？你知道是谁杀了周天弘四人的吗？你知道‘青面二郎’孙二爷为什么要欲盖弥彰的押南瓜镖吗？”
　　小凌惊讶道：“难不成你知道？”
　　小仇轻哼一声，傲然道：“至少知道个八成。”
　　小凌道：“那你说，都是为什么？”
　　小仇板着脸道：“凭什么告诉你？”
　　他勾起了小凌的兴趣，便小嘴紧闭，眼睛滴溜溜的转，再也不说了。
　　小凌沉吟道：“只因我很想知道。”
　　小仇狡黠一笑，道：“我偏就不说，除非……”
　　小凌道：“除非什么？”
　　小仇道：“除非你笑一个给我看看，要最开朗的那种。”
　　由于他长时间的压抑，他好像已忘了该怎样去笑。小凌唯有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他仿佛已经很努力了。
　　小仇拍手笑道：“虽然你长的丑了点，但是笑的还算好看。”
　　小凌唯有苦笑，这话却是说反了。
　　小凌道：“这下你满意了？”
　　小仇摇头道：“还不行。”
　　小凌道：“还不行？”
　　小仇道：“我还要你以后常笑给我看，常说话，不要老是叹气，不要老是板着臭脸，好像谁欠你银子似的。”
　　小凌道：“你要求未免太多了些。”
　　小仇柳眉一扬，哼道：“你答不答应？”
　　小凌唯有再扯了一个笑容，苦道：“好，我答应。”
　　小仇满意道：“这才像个乖孩子。”
　　她忽然正色起来，凝重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青面二郎’孙二爷，压根就是聚音楼的人。”
　　小凌心头微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仇道：“聚音楼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桃花剑，又派孙二爷把剑送回聚音楼，之所以用金银珠宝掩饰，又走南瓜镖，其实就是因为聚音楼要他故弄玄虚，好让人怀疑，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护送的宝物绝非那么简单，要所有人都知道桃花剑已现江湖！”
　　小凌好像已经痴呆了，他脑海中一片模糊，江湖之事，果然不是他该去想的，他也完全没那脑子去想，他想不到。
　　为什么？
　　小仇道：“杀了周天弘四人的凶手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桃花剑最后还是落回了聚音楼中，聚音楼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将桃花剑已出江湖的消息，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虽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整个江湖已为此掀起了风雨。南宫世家一行人来调查此事，竟遭了‘三成功力’欧阳踵武的毒手，这是否太巧了些。”
　　的确有些蹊跷，小凌记得欧阳踵武在杀南宫楼的时候，烟水天并未阻止。
　　并且，在欧阳踵武将青鸾剑递呈给烟水天的时候，她的表情似乎极为满意。
　　难不成她满意的，是南宫楼的人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三成功力’欧阳踵武杀了南宫楼。
　　那个叫赵雪儿的女孩子也看见了，她还活着。
　　小凌仔细思索间，身体已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