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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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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缕萎靡的光被黑暗吞噬,当压抑的市井凝固着窒息的喧嚣,当学堂的窗口宣泄出刺眼的灯,当初秋的知了撕裂着死亡的礼赞,每个人都清楚——
  夜,又起了。
  一只可怖的乌鸦缠绕在至暗的半空中——这是乌鸦最喜欢的夜——枯燥、寂静、荒淫、混乱无章。乌鸦也似乎挺受夜的青睐,它全身灰暗,与致命的漆黑不分彼此,唯有那凄厉的叫声与怪诞的行迹才能勉强证明它是个活物。它此时正立在一枝半秃的树丫上,像吃食着佳肴似的,不断地试图啄着自己黯淡的羽毛,又因为嘴巴短小而数次失败,滑稽得像一只四脚朝天的蟑螂。
  而在枝丫正对面的一个窗口里,一个微有笑意的少年冷冽而认真地看着乌鸦献上的这出独角戏。不一会儿,似是觉着腻了,他打着哈欠,转过身拿出一部老式的按键手机,饶有兴致地拨出了其中的唯一一个号码——“乌鸦”。
  “干嘛?”一个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也是一个少年。
  “你闲着没事的时候会不会咬自己的肉啊?”少年一脸玩笑地问。
  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良久才传出来一句:“不会。”
  “因为嘴巴短够不着?”少年笑意更浓了。
  “拜托我只是网名叫乌鸦好不好?”那头似是知道少年为什么这么说,声音显出一丝无语。
  少年听完这话愣了一会儿,然后收起脸上堆砌出的笑意,满脸严肃地说:“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的病跟你有关系?你以前对这些可是爱搭不理的。”
  那头一阵沉默。
  “没关系的。”少年压抑着声音补了一句,听不清是什么语气。
  “我知道。”那头的声音满是疲惫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被断了电话的少年收起按键手机,走到了窗边。
  少年此时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算高挑的个子与并不出众的外表使他显得格外普通,唯一稍微让人在意一点的,只有那龟裂的嘴唇与深沉的瞳孔——那是乞者的嘴与老者的眼睛。不知是没水喝还是忘了喝水,他的两片唇瓣已经透不出一丝生机;而那灰暗的空洞的眼珠,竟令这个年纪的孩子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充满罪孽的沧桑与叹息。
  而眼睛的主人此时正倚在窗边,一只手撑着侧壁,一只手垂在身下,手指不停地乱动,也不知道划出的是什么轨迹。他目光如夜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此时的天地已分不清颜色,只有乌鸦不断的嚎叫才使人分辨出置身何处。他身子一动不动,眼睛也丝毫不眨,好似神游目光却不见呆滞,好似在思考神情却无思考的不自然。他面色冷漠,却没有人发现他此时干枯的唇瓣有着略微向上的弧度。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听不到乌鸦的叫声,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床头柜拿起了一串钥匙,钥匙扣上面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出正面刻着的一个“叶”字。他拿起那串钥匙,迅速在其中挑出了最小的一枚,然后走到书桌下边,熟练地拉出了一个巨大的箱子——那是一个近半个讲桌大的箱子,酮白的外表上刻着许多树枝般的纹路,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还浅浅地印着“淘宝旗舰店特制”的字样。
  少年娴熟地用钥匙解开了箱子,然后像对待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箱子的盖。箱子里的东西看上去不算旧货,但也不像是近不久的东西。而这木箱里的东西比木箱还要奇怪:最显眼的是摆在正中的一个稍小的黑色礼盒,看上去高贵典雅,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礼盒旁边是一个更小的蓝绿色铁盒子,盒子略微有些泛黄,却看不出有丝毫灰尘,整个铁盒表面都喷涂着星星的图案,而图案的正中赫然露出的是“星星同学录”的字样;铁盒子周围还有些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一包普通的没用过的湿纸巾、一份防水的未开封的创可贴、一只显然不能用了的鸟头形状的圆珠笔、一对贴满了小孩子用的贴纸的一大一小的铁皮镜子、一个有些年份的明显是二手货的“格里芬多学院”纪念章、一个极为普通的厚厚的带锁的本子和另一个没带锁的稍微精致点的小本子、一本纪念版的中文译版的《小王子》、两个透明的长相类似的热水袋、一些被剪成碎片的修正带的包装、少许印着不同图画的大大小小的卡贴、几张被折叠起来的大致写满字了的旧纸以及一封精致庄重的印着玫瑰花信彰的信封……而盖在这些东西上面的,竟然是两面缩小版的看似格格不入的旗子——一面是国旗,一面是党旗。
  少年谨慎地掀开两面旗子,缓缓地拿出那个正中的礼盒,像触摸文物一样,轻轻地将它捧在手心。他用手一遍遍地擦着本就丝毫不存在的盒子上的灰尘,然后才开始起身走着,那原本怠惰颓废的步伐也神奇地变得轻快却又平稳,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床头坐了下去。
  他把礼盒像照顾幼婴般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神态像参加阅兵仪式般庄严肃穆,不清楚的人定会认为盒子里装的是价值连城的豪彩或是举足轻重的机密。这时,少年打开了盒子,他这次动作很快,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盒子里没有想象的豪彩和机密——里端的周围铺满了灰白的丝带,丝带上绕着一大圈精致的小灯,一看就是礼物配套的包装。
  而少年此刻的目光并不在这些东西上,他没有打开灯圈的开关,只是直直地盯着灯圈正中的物件——那是一幅画,一幅木刻的画,画中是一个身穿夏季外套的女子,看不出年龄,但约莫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她背坐在地上,即使只看得到后脑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此时无与伦比的惬意,而她面前的不知是湖还是海,反正是片很大的十分亮堂的水域。画作并不完美,除了女孩中间这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有着缺块、割坏、甚至根本就是一块没刻过的木板,也不只是画师的缘故,还是保存的缘故。
  少年见到了稀世古迹似的,目光炽热地直勾勾地看着这幅画,好像生怕画作突然消失一般。他双手捧着画框,手指颤抖着,反复轻抚着有些割人的不平整的木板,黯淡无光的眼里竟然洋溢着十足的生机与热情,仿佛这一刻时针停止了转动,仿佛这一刻全世界都在为他一人舞动,仿佛只有这一刻,这个少年才像是个少年,这个孩子才像是个孩子……
  时针不知停止了多久,再次转动时,少年手中依旧捧着那幅画,但眼中光芒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的眼睛慢慢恢复了黯淡,紧接着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死寂。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仿佛这幅画是从天堂驶往地狱的特快车票。他慢慢地拼命地使自己的眼睛转向别处,用和之前一样的阵仗将画与礼盒放回箱子,然后将箱子耐心地推回桌子底下,仿佛刚才发生的都只是幻境,只有少年眼底含苞的泪滴,才可证明刚才发生的是如此真实。而这种无比真实的普通的黑暗的夜,少年已经不知经受过了多少次。
  他神游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的手指又做起了刚才做的奇怪动作。他拿起了手机——不是那款按键手机,而是一部看上去不错的智能手机,约莫着也需要两三千块才能到手。他打开了手机,像是在看时间——2021年9月5日1点48分。他又转向窗户,朝那片黑暗望了望——他着实是喜欢这片黑暗极了,兴许是只有在那儿少年才能什么都不顾忌,只有在那儿少年才有可能寻找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有在那儿,少年才能尝试脱离这片由无数感情织成的无法挣扎的网。
  少年收回了眼神,走上床盖好了被子,两只手裸露在外,其中一只手依旧做着奇怪的动作。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多久才缓慢地不舍地闭上了眼睛。他睡觉时安稳得不成样子,哪怕他眉头皱得像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色已不再那么痛苦,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停了,呼吸听起来已有些均匀,只是不知他此时是已经进入了梦乡,还是正在做着只属于他自己的沉思——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沉思:沉思着那个值得被沉思的,痛苦又美好的只属于他的悠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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