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所愿

　　“是莫澜你认识的那个‘楚羽’吗？”一改刚才令人无语的性格，夏夜冷冷地质问，“编号001702，回答我。”
　　黑色的眼眸下是锐利的视线。
　　老式的白炽灯忽然明暗闪烁，报纸上方是凌乱的光影。
　　“再找找。”沉默了一会后，莫叔如此说道。
　　仅凭一则新闻，不能认定它的真假。
　　但是——
　　虽然没有再登上头条，越来越多的相关新闻开始跟进。
　　有人报道受害者的具体损失，有人报道具体到秒的事情经过，有人也做了后续跟踪报道，也就是吃瓜群众很少关注的情节。
　　在车祸结束之后，肇事者以非常严重的罪名锒铛入狱，而作为唯一生还的那个小女孩，拿到了一笔当时可以称为巨额的赔偿款。
　　这个小女孩，在新闻里化名为“小雨”。
　　但是，只是个小孩子的“她”，根本没有独立自主的能力。
　　那些所谓的“亲戚”闻风而来……最终的结果，“她”没有被任何一个“亲戚”收养，而是被送进了一家孤儿院。
　　其中的过程，多半也是和这笔“钱”有关。
　　此后，热度一过，就再没有下文。
　　这些事情，莫叔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唯一的区别，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完全不同。
　　非常奇怪。
　　仿佛是“楚羽”这个人的人生，都被这个叫“小雨”的女孩替换了一样。
　　这些新闻报道，是确切的真实。
　　反过来说，是“楚羽”替换了这个女孩也有可能。
　　那么现实中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在这一刻，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
　　一边是莫叔熟识的小伙，是他想保护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女儿喜欢的人，是他自认为知根知底的、可以安心把自己女儿托付终生的人；
　　想做一个可靠的长辈，保护这些孩子。
　　这是莫澜这个男人、这个父亲的愿望。
　　但是……另一边……
　　淡淡盯着那身形突然佝偻了几分的中年男人，夏夜默然说道：“……莫叔你不想说，那我来。”
　　几种冷酷的可能性，渐渐在话语中揭露而出。
　　“第一种可能，那个姓楚的是一直潜藏着的怪物。”
　　从那次"S+"事件开始，冒用“楚羽”这个身份潜入人类社会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也就是说，这人一开始就不存在。
　　但是，这种可能性很低。
　　既然能隐藏这么久，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暴露？
　　像之前那个袭击莫叔的生骸，这段时间一直在高强度巡逻，假装志愿者之类的手段都用过，可就是没有再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第二，他就是‘魔女’，或者与‘魔女’有关。”
　　作为经历过那次“S+”事件的生还者之一，不排除这种可能。
　　“第三，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没有彻底消亡的‘人’而已。”
　　类似焰火的余烬——
　　当生命的火焰消失之后，死灰复燃的余烬。
　　飘摇不定、随时都可能完全熄灭的微弱焰火。
　　世界的修正力会逐渐抹除他的存在。
　　从亲人到普通朋友，再成为陌生人……渐渐被所有人忘记，最终消失。
　　是积攒了最大恶意的酷刑与闹剧。
　　不过按之前的某个案例类比，这个过程通常都只有几天的短暂时间，与现在的情况也不相符。
　　而在这最近的几个星期中，唯一与他有关的事件，只有1月8日上午的那一次。
　　“呵，那天发生了什么？那次事件，没有「观察者」及时发现，甚至是在发生之后，才被巡逻中的我们发觉。啊对，监控也有问题。想想……莫叔你那天说的话……也有问题。”
　　“……”沉默。
　　“还有这里的档案馆，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也不知道这是那个谁谁谁工作过的地方。呵，说是带我来找‘魔女’，结果额外发现的东西连自己都不知道？”
　　“……”依然沉默。
　　“呵。”又淡淡笑了一声，她才接着说下去，“莫叔你藏起来的事情，老娘我不想管。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必须要处理。”
　　最简单的求证方法，就是直接给“楚羽”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但是，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就在这时——
　　“嘭——”
　　远方的赣江边缘，传来了烟火的巨大声响。
　　绚丽地绽放着，点缀在窗外的夜空之中。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告诉这两人，今天是除夕夜，是本该团团圆圆、合家欢乐的日子。
　　但是，这样安稳的生活，本就与他们无关。
　　“……嘟……”
　　在安静的档案馆中，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你好，我是夏夜。”
　　“夏领队！在江边公园发现异常情况！就你离这边最近了！”
　　电话的另一边，是急切的声音。
　　“啧……我先走了。「调律」。”
　　“……如果他真的是……籁音你会怎么做？”
　　推开门的动作顿时停下，少女变得稚嫩的嗓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夏籁音，早就是个刽子手了。
　　手上沾满鲜血的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保护这个城市，是我那个智障老爹的愿望。
　　……也是我的职责。”
　　……
　　“……庄医生，再查一下‘楚羽’这个人，身份证号是3624……”
　　“……楚羽，华国阿卡林省庐陵人，2006.1.8—2014.10.17……奇怪？之前的数据是这样吗？”
　　“……停……他现在的位置在哪？”
　　“监控里显示在……江边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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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告白了。
　　被身边的这个女孩明确地说出“喜欢”的字眼。
　　“因为我……超喜欢哥哥哦。”
　　混杂在轰鸣的烟火声中，本该难以听清。
　　仿佛是看到了我愕然的样子，她又踮起脚来，身体前倾，凑近我的耳边——
　　少女温热甜香的呼吸，与柔和的轻声——
　　第一次地、喊出“我”的名字——
　　“哥……不，楚羽，我喜欢你。”
　　“是最最最喜欢的那种哦。”
　　“嘿嘿。”
　　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是击败了某个对手、确信自己会赢得胜利一样的笑容。
　　是我屹今为止从未见过的、饱含心意的笑容。
　　饱含着一直以来的厚重感情。
　　是这样啊？
　　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最最最喜欢”吗？
　　果然还是这样吗？
　　“我……”
　　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温热的手指堵在了嘴边——
　　“我想让这个人，一直都是我的哥哥。
　　这就是我的愿望哦。
　　所以，能不能以后再给我答复？”
　　……
　　烟火结束之后，用了一个“让我冷静一下”的理由，我一个人慢慢走在公园的小路上。
　　四周，是恍惚如那天早上的安静。
　　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而在原本的夜空之上，是猩红的满月。
　　啊，这些似乎都是“我”自己引发的？
　　“我”以自己的想法，慢慢进入这个世界。
　　因为“我”本来就想这么做。
　　有一个人跟在我后面，也来到了这里。
　　“所以，是你来杀我？”
　　“呵，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