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狐村

　　群山万壑之中，只有一条沿着河谷之路直达尚干平村子。万山环绕，刚修没有几年的道路到了村子就是尽头。白明乘车到了镇上，只有拉客的摩托车愿意去尚干平村。十里公路，外侧是一条湍急的大河，一侧悬崖峭壁，或者就是陡峭的山岭，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白明反倒觉得惬意，果然是个山清水秀之地，就是实在偏僻了些。
　　到了村子，白明付了车费，提着几瓶好酒来到村公社。敲门走进去，见到一个正在品茶的中年男子。白明说道：您好，我是西安来的大学生，请问你们村长在吗？
　　男子狐疑的打量着白明，说道：我就是村长。
　　白明递上两瓶好酒，并把学生证拿出来，说道：村长您好，我是西安古汉语学院的学生，想来村子做一个调研，写一篇毕业论文。我也不知道您是不是喜欢喝酒，就带了几瓶过来，请你先收下。
　　田福看了看包装的盒子，果然是好酒，听说要一两千块钱一瓶呢。田福越看越是眼红，看着白明都觉得顺眼不少。但田福还是要稳重些，不能让别人看短，说道：我们村子啥也没有，有啥好调研的。
　　白明将酒放在桌子上，推到田福面前。说道：尚干平村是中国唯一一个信狐的地方，全国就此一处。
　　田福一听，心中警惕。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这里的。
　　白明说道：我找论文主题时候在网上找到的，觉得特别有价值，就自己跑过来了。
　　田福心想，田氏一族改名换姓隐居此地五百年了，一直相安无事，不至于现在才找上门来。又见两瓶好酒实在是眼红，也就答应了。便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帮你的，我们信狐和你们自认为是龙之传人一样，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白明一听，越发觉得奇怪。凡是中国人都不会说你们是龙之传人，这是很明确的区分“你我”。在大文化的耳濡目染之下，信仰还能如此独立，实在是非常珍奇。
　　由于天色已晚，白明就在村长家住下。田福一家招待白明可热情了，因为白明还给田福老婆送了一对精致的银镯子，一晚上可让田福老婆夸了个遍。第二日清晨，田福也不下地务农，借着给白明带路的借口，正好清闲片刻。
　　白明跟随田福来到山腰上的古祠堂。门前立着两尊等人高的狐首人身石像，底座更是高约一米，抬头看去石像威严犹在。大门用朱红油漆被为背景，用金箔画了一副狐仙游天图，也是气派。
　　走入祠堂，更是气派非凡。园中屋舍的墙壁，直接用一块长四米高两米的青石，雕出来一副万众朝狐图。青石底座发黑，至少有百年历史。白明赞叹道：想不到村里还有这样的能工巧匠。只是这青石至少重达十吨，还是一整块，而周围又没有什么采石场，这是怎么拉到这里来的。
　　田福相当得意，说道：这不算啥，我们村子的人力气大，现在力气最大的能背九百五十斤巨石。园子里的那些石头，都是人背过来的。
　　白明自己就能举起五百斤巨石，但普通人肯定没有这个能力。这个小村子，难道个个都是隐世的高人。白明说道：哪有人力气这么大。
　　田福说着走到一旁，伸手一抓，竟然把一块七八十斤的石头一把提起来。说道：村里人力气都大，我年轻时候也是能背个四五百斤。现在不愿意练，已经废了。
　　白明心中惊叹，这是个什么村子，个个如此强悍。白明见了园中辉煌，更是疑惑，村子地处偏僻深山，本来就不富裕，可这个祠堂却是气派的很。一个祭祀的祠堂，修的竟然比村子里任何房屋都要豪华。
　　白明正在疑惑之时，田福领着白明走进去。说到：一会见到狐老，你不要多说。这个村子不服党不服官，但必须听狐老的话。我这个村长也得看着狐老脸色，他说东我就不敢往西。
　　白明暗自记下，跟随田福走进祠堂。祠堂正有一个打扫灰尘的老人，长的干瘦却目如鹰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田福脸上挤出来笑容说到：狐老，这是城里来的大学生，找您画一张符。
　　狐老看着白明，眼神凌厉，说到：大学生画什么符。
　　白明刚要说话，田福就抢先一步：狐老，外面没这个，那些江湖人哪里比得上你。
　　狐老听此不再多问，田福帮狐老找来纸笔，狐老提着毛笔上面的细绳，手不动，毛笔却自己动起来作画。果然是好手段。白明看见符上的图案，心中惊讶，觉得很是眼熟，但没有表现出来。
　　狐老画完符，白明双手送上一叠大钞，田福心中大喜，这小家伙果然是出手大方。不等狐老点头，田福就接过来，双手捧着放在狐仙大人的供台上。
　　见过狐老，田福就带着白明告辞，说到：狐老，城里人对我们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好奇着呢，我带着小兄弟去逛逛。
　　田福领着白明走出来，给他大致讲解了一下，最后对白明说到：祠堂里就一块石碑有些年头，我带你去看看。
　　白明跟着来到石碑前面，石碑被妥善保护，上面一尘不染，看起来有些年头。白明大致认得一些古汉语，写着：宋景定十五年，杜氏一族为避仇敌，随狐老杜聪南迁，入深山隐居，改姓田氏。修祠祭祖，请狐祖安居，蒙狐祖庇佑，安居乐业。
　　白明心中疑惑，问到：明明是修祠祭祖，为何供奉的是狐呢。
　　田福说到：别人可能很奇怪，但对我们而言，狐就是我们的祖先。
　　白明有问：那么你们肯定有些和狐相关的风俗了。
　　田福颇为得意，说到：我们村里的人善养狐狸，可以和狐狸说话。
　　白明又问：真的吗？那你们能够控制狐狸了。
　　田福道：不是控制，是交流。能说话，也就可以使唤狐狸。而且我们养的狐狸和野生的不一样，我们的狐狸智商极高，可比十岁孩童聪明。
　　白明心中已经有了些打算，自己前来调查果然没错。白明假装想起来什么，拿出来手机给田福看一张图片，说到：我们老总不会也是村里出来的吧？
　　田福一看图片，说到：哟，田青嘛，可是我们村里大名鼎鼎的人物。人家现在可是老总，搞什么房地产集团，在西安城不是首富也是前三。
　　白明恭维到：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这时候祠堂里来了两个人，疑惑的看了白明一眼，就匆忙跑进屋子找狐老。不过多时，狐老领着两人匆忙的出门，田福见了立刻追上去，只听见狐老说了一句：田光家媳妇回祖了。
　　田福一听，脸色瞬间凝固。白明问他：怎么了。
　　田福说道：没事没事，田福家娃儿生下来夭折了。
　　白明便不再说话，田福指着后山一片墓地：你看，那边的那些，没有碑的那些小土堆，其实都是墓地，埋着的都是些小孩子。
　　白明才发现，祠堂后面竟然是一片墓地。祠堂里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白明跟着田福在村中转转，回到田福家里，见了田福家的狐狸。村里的狐狸体型比狼还要大，若不仔细观察，真以为就是狼。田福对着一匹狐狸说到：去帮我拿件衣服来。
　　狐狸瞬间明白，走到卧室叼着一件衣服出来。田福说到：很聪明吧。
　　白明赞叹：真是稀奇，我还是第一次见。
　　见完狐狸，白明拿出来那本《无名祭祀书》，又把狐老的符拿出来对比，竟然在书上找到一样的文字。原来狐老所画，竟然是书中文字。田福也是惊奇，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但没有表现出来。
　　白明把书递给田福：你认不认识上面的字。
　　田福此刻心中警惕，却也如实说到：我不认识，狐老可能认识几个。你这本书哪里来的。
　　白明说到：我对这些传闻趣事特别好奇，这本书是我在西安时候从一个爱好者手里买过来的。我没想到狐老画的竟然是上面的文字，这种巧合简直就是难以置信。
　　在白明的邀请下，田福再次带着白明来到祠堂。此刻田福对白明没了热情，更多的是提防。
　　来到祠堂，白明找到狐老，将书拿出来给狐老看。狐老翻开一页，震惊之后脸色变得严厉无比，说到：你从哪里得到的。
　　白明说到：从奇文化爱好者手里买来的。
　　狐老翻了两页，神色惊慌，尽管狐老刻意隐藏，白明还是有所察觉。狐老说到：我也不认识，我画符也就是依样画葫芦，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几个图案而已。也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照搬就是了。
　　白明知道狐老有意隐瞒，便不再多问。临走时候，狐老说到：我们一个小山村，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你要没事就早点回去。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啥好看的。
　　白明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驱逐令，便不再多说。就要离开之时，狐老又对田福说到：你以为当了村支付就不干农活了，现在忙的很，一天天跟着瞎折腾啥。
　　田福如同受教的孩童，恭敬的回到：是是，狐老提醒的是。
　　出来祠堂，田福没有先前的热情，羞愧的说到：不好意思小兄弟，狐老就这个脾气，不要往心里去。不过农村这段时间是真的忙，明天你就回去吧，我要干农活也没时间照看你啊。
　　白明不愿意撕破脸皮，说到：哪里哪里，您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家以前也是种地的，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抽不开身。
　　晚上到了田福家，白明感觉到田福家人对自己生分了许多，田福老婆也没有昨日那么话唠，很少说话。
　　夜里，狐老会见以为陌生人，陌生人问：你给他了吗？
　　狐老说到：还没有。
　　陌生人道：也好，若是让他那么容易得到，难免引人怀疑。
　　第二日起床，村长亲自送白明到了镇长，看到白明上车后才离开。神秘人看到白明上车，心生一技。他走过去，刻意洒落一叠纸，纸上都是奇怪的符号。白明帮忙捡起来，却发现那些符号正是无名祭祀书上的文字。白明就问：大哥，你认识这些字吗？
　　陌生人说到：我不认识，不过村里狐老认识。
　　白明就想要回到村子请教，陌生人又说：村里现在有大事，说什么狐仙降世，不让外人参观。
　　白明越发感觉异常，决定返回村子暗中调查。白明步行沿路返回，为了避免遇见村民，靠近村子后就走入山林小道。实际上白明下车以后，刚返回就被盯上了。他身后不远处，一人正在联系狐老。狐老和三个汉子正在祠堂议事，得知白明返回，脸色更加严肃，田福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田福小心问到：狐老，怎么办？
　　狐老思虑片刻：先跟着，看看他要干嘛。
　　田福说到：田光家的事还要不要办？
　　狐老说道：办，怎么不办，送祖礼可是大事。
　　田福说道：说来也奇怪，我们五十年都没有出现回祖了。
　　狐老没有说话，田福又说：我们狐族隐居此地八百年了，他们没道理现在才找上来。
　　狐老说到：我也不晓得，真若有关系，我们狐族恐怕再也不能安宁了。
　　另一个汉子说到：怕什么，真要打起来，吃亏的未必是我们，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说句实在的，就算是那些人不找上来，我们狐族这样隐忍下去，要么子孙后代世世代代跟着我们吃哭过穷日子，要么就是血脉稀释，甚至断绝。
　　另一人说到：以前还好，外面的人过的和我们差不多。可到了现代，人家发展那么快，而我们因为血脉，只能一辈子躲在这里。老实说，如果我的子女有能力，我真希望他们在城里买套房过好日子，管他什么血脉不血脉的。这是现代社会，有力气有啥用，鼻子和耳朵再好有啥用，难道你还能听千里哦。
　　狐老并不说话，世界变化无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凭拳头说话的古代社会。难道我族血脉，真要在自己孙子这代断了传承。狐老陷入沉思，一声叹息，别人也就不敢在说话了。或许，白明真的是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