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定计

　　西南地区是整个大炎南疆的要冲。
　　此处多种族聚居，种族环境复杂，更别提还有播州杨氏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存在。
　　因此在池夏雪的计划中，这次南派的人除了襄王，还需要一个有手腕，有经验的老官僚去管理滇南和麓川。
　　池夏雪自然不能用对付游牧民族的方式去对付西南土司，两者之间的生存方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就好比池夏雪前世的那个世界中，当热兵器成熟起来以后，曾经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和渔猎民族就变得能歌善舞了起来。
　　而土司制度，则是在建国以后，经过剿匪、土地改革、民族区域自治等阶段后才被彻底废除，以民族自治地方的各级政府所代替。
　　所以结合前世的历史经验，池夏雪想到了一个能够让麓川在战后长治久安的办法——改土归流。
　　通俗点来说，就是剿抚结合，改土归流，一手剿，一手抚，施以王道之策必可成功。
　　而要达成这一点，需要强大的武力和漫长的时间进行消化。
　　不得不说，在穿越转生以后还能保存前世的记忆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池夏雪觉得，若是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而是就此成为了一名彻彻底底的泰拉土著，那么必然会在很多问题上走上弯路。
　　显然泰拉世界里的国度的帝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也不是谁都能打出乌萨斯现任皇帝费奥多尔和他的前任那一系列的骚操作的。
　　意想不到的是穿越转生成了大炎朝的长平公主，之后还成为了大炎朝的隆武女皇。
　　幸运的是两世为人，并保有前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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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朝之后，大臣们都聚集在了文华殿之中。
　　池夏雪一直在接受帝师孙承宗的帝王教育，所以要用上文华殿，也因此文华殿的被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几乎都要变成女皇召见大臣的常殿。
　　毕竟乾清宫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寝宫，按理来说除了早朝，并非是主要的召见大臣之所。
　　就好比家里来客人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客厅里招待客人，而非卧室。
　　当然，今天汇集在文华殿内的人，都是朝中的大佬，而武将这边，各级勋贵都到了，以英国公为首的一大帮勋贵都在。
　　总计四十三人。
　　就在这时，司礼秉笔太监那鸡鸣似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随后池夏雪就在锦衣卫大汉将军的护卫下进入了文华殿。
　　几十名文武大臣立刻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池夏雪扫了一眼行礼的一众大臣们，对着身边的王廷和说道：“王廷和，给诸位大臣们搬些墩子来。”
　　毕竟不是那个金钱鼠尾朝，文武百官面见皇帝动不动就要跟个奴才似的下跪。
　　王廷和应声喊诺，随即一群内侍在他的指挥下将一个个绣墩都搬入了文华殿，这些绣墩中间的木制结构就好像是鼓一样。
　　只是鼓面并非蒙皮，而是实木，外面还有一层透着的丝绸，上面都有绣着一些吉祥的图案，比如云纹与万寿纹。
　　毕竟是皇宫，所用的绣自然是上等产品。
　　待一众人等都准备好后，这才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麓川挑衅我大炎天威，决计不能容忍，否则西南其他宵小有不轨之途，我朝大兵，恐怕就要在西南山中疲于奔命了。”
　　“必须要让天下宵小知道，我大炎铁骑不下当初。”
　　有那主战派的大臣站出来说道。
　　以英国公张辅为首的勋贵们也立即出来帮腔，一时间大殿之中，群情激奋，很多人都在请命从征。
　　池夏雪很清楚这些勋贵们的意见。
　　她有意重新扶持武将勋贵，从而达到制衡文官集团的目的，而不是让后者继续一家独大。
　　所以至少隆武朝的勋贵们正在逐渐恢复底气，还有几分血气，并愿意出兵打仗。对这些勋贵们来说，有军功才有一切。
　　池夏雪又看了一眼英国公张辅。
　　其实早在朝会以前，她就与对方通过气，将自己对云南和麓川的想法告知了对方。
　　作为勋贵的一派，英国公张辅是比较赞同皇帝陛下的提议的。
　　所以今日不过就是再重演一遍。
　　于是池夏雪便说道：“英国公，你是三朝元老，先帝倚重的重臣，而今局面，可有教朕？”
　　张辅立即说道：“臣不敢当，只是以臣愚见，决计不能放纵麓川，否则空使得国威受损，南疆不安。”
　　“而今辽东金人威胁更甚，安南又不从朝廷之命，朝廷不可再退一步了。”
　　池夏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萨尔浒后二十多年以来，国朝一直在战略收缩。
　　当然，更早还要追溯到永乐盛世以后，大炎放弃对漠北的占领与军管，让北契丹崛起以后迅速统一了草原。
　　而后宣德时期又放弃了安南。
　　这种战略收缩，虽然根本目的出于休养生息，对永乐年间大军频出，大兴土木，百姓不堪重负这一现象的一种补救措施。
　　但是这个政策当时还算正确，而今几百年过去了，弊端越来越大，边患也越来越盛。
　　为什么如今九边防线上的炎国边军兵力惊人，却依然非常难受？
　　不就是因为以前的那些个炎国皇帝的骚操作吗，把绝大部分的战略缓冲要地都给一一放弃了。
　　这就导致边军时常得在没有任何缓冲的情况下直面关外的鞑子铁骑，甚至是乌萨斯的装甲部队。
　　再加上炎国现在的国策以守为主，边军自然会对那些来去自如的鞑子部队甚是难受。
　　而英国公张辅作为勋贵之首，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站在君王的角度来看，至少勋贵张辅和文官温体仁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但这不代表其他文官会赞同这个方案。
　　比如一个叫做周延儒的文官。
　　不过很遗憾，对于对麓川的政策，隆武女皇早就与内阁讨论出了个所以然来，因此此番内阁之中的意见基本统一。
　　一旦内阁的意见统一，没有什么政策是推行不下去的。
　　而后奏折周延儒反对的奏折也被拿出来讨论。
　　只不过当场就被孙承宗和温体仁给驳斥地体无完肤。
　　但是周延儒丝毫不在乎，牢牢抓紧一点，就是劳师动众。
　　他的意思很直白——大炎的百姓自三大征和萨尔浒之后好不容易有个能够平稳发展的时间，实在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想要彻底恢复到宁武朝以前的国力和国民生活水准，显然二十多年的时间是不够的。
　　正因为周延儒起了个头，朝中主战与反对两派的观点也就显露无疑了。
　　内阁和勋贵，乃至整个主战派是站在国防角度来看，若是不能就此惩戒麓川，必有后来者效仿。
　　可能是安南，可能是东吁王朝，也可能是西南各地的土司。
　　但是周延儒是地方官起家，知道民间疾苦，他想要国朝息事宁人，不要大动干戈，让百姓安居乐业。
　　池夏雪眼见朝堂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再争下去就是纯粹的意气之争了，便轻咳了一声。
　　底下一众群臣立刻禁声。
　　隆武女皇说道：“户部尚书，现在的国库可够三十万大军南征麓川？”
　　“回陛下，便是五十万大军也足矣。”户部尚书立刻回答道。
　　“既然如此，南征的粮饷就直接从国库出资，不要再给民间增加多余的负担。”
　　“陛下英明！”
　　这下不管是主战派还是反对派的官员都齐声高呼。
　　而周延儒也知道什么话可以继续说，什么话不能再议，也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高呼万岁。
　　但他内心里还是对隆武女皇以及内阁的决定很是不屑的。
　　当然，周延儒可不知道隆武女皇是打算采取从未在泰拉世界出现过的改土归流的办法。
　　所以，当之后池夏雪将这个办法细细讲出来之后，周延儒直接呆若木鸡，许久没有反应。
　　其他朝臣虽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改土归流法，但当皇帝陛下仔细讲明白之后，他们又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
　　大炎朝的土司们就好像是一个个土皇帝一般，他们对大炎朝廷的忠心不过尔尔，指望他们永远不弄出事来，根本不可能。
　　目前为止在忠诚上唯一能够信得过的，只有石柱宣慰使秦良玉。
　　因此想要一劳永逸的平定西南土地，只有改土归流。
　　“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又是周延儒跳了出来，“陛下，此策一出，恐怕西南乱世将起。”
　　池夏雪看了一眼周延儒，说道：“那该如何？就让西南每十年二十年就要大乱一次吗？”
　　“况且，这一次麓川起事，契丹和金人没有趁机作乱是我朝之幸。可若是有一天，我大炎与鞑子战于关外，而西南又乱于后方，朝廷陷入两线作战的尴尬局面，还能撑得住吗？”
　　自古以来两线作战都是妥妥的兵家大忌，便是鼎盛时期的大炎朝也少有两线作战的时候。
　　前世历史上的大明朝，就是陷入了与农民起义军以及满清军队的两线作战中，硬生生被耗死了所有的元气，最后两线全崩。
　　小胡子的三德子也是一样，1944年的时候西线美帝和带嘤诺曼底登陆来摘桃捡漏，东线毛子又来了个巴格拉季昂，当真是叫天天不应，跪地地不灵。
　　所以池夏雪非常忌讳大炎朝陷入两线作战的局面，尤其是还有金人这个强敌在虎视眈眈的时候。
　　“陛下一纸圣旨下去，即便是忠于朝廷的土司，为了保全家业，也要反了。”
　　周延儒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直在坚持自己反对的观念。
　　池夏雪的脸色当即就阴冷了下去：“周卿，汝是否在拐弯抹角地指责朕是鲁莽冲动之人？”
　　周延儒浑身一个寒颤，当即就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臣不敢。”
　　“起来，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池夏雪扫视了一眼群臣，用一种充满威严的语气说道：“大炎两京十三省，朕岂会贪图土司的区区寸土？如果这些土司能够安心为朝廷之忠臣，朕自然赏赐有加。但是他们既然有能力叛乱，那就说明，土司所占据的土地也有养活相当人口数量的能力。”
　　“朕就是要让那些土司知道，背叛大炎者，就要付出将祖宗基业彻底断送的代价。从今往后，但凡有西南土司谋反者，必改土归流！”
　　英国公张辅率先拱手道：“陛下圣明，不过麓川大战在即，此事万不能现在就传到西南。臣以为当平定麓川之后，秋后算账也不迟。”
　　“如此甚好！”
　　池夏雪在退朝之后再次组织好语言去见了太皇太后孙氏，将这两天的情形和自己改土归流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
　　孙氏倒像是已经气消了，在慈宁宫中静静地吃着补品。
　　“皇帝真决心在西南改土归流？”
　　“母后，西南乱世自宣宗之后就不时发生，朝廷总不能一直派精兵良将镇守，所以改土归流必将贯彻到底。不过这种会将西南土司连根拔起的方法不能急于求成，朕这次只拿麓川思氏一族开刀，而后再徐徐图之。”
　　池夏雪说道。
　　“你能这样想，哀家就放心了。记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想一下子将事情做尽了，当年的真龙天子就是想让儿孙永享太平，才将天下弄得千疮百孔的。”
　　太皇太后孙氏一旦平静下来，就喜欢对池夏雪唠唠叨叨的。
　　“皇帝你刚才说，打算启用英国公张辅？”
　　“正是，这一次南征麓川的总兵官，朕打算让英国公张辅担任，节制各路兵马，尤其是滇军和粤军。”
　　“英国公张辅为大炎劳累一生，却没享过几天福，朕也是没有办法，萨尔浒和浑河让我朝损失了太多太多的忠臣良将。剩下真正还能拿得出手的，却又基本在九边统兵。”池夏雪说道。
　　“再者，身为帝王，当有帝王心胸。”
　　“呵呵，皇帝真有气魄。”太皇太后孙氏说到这里，脸色却忽然沉了下来，“只是为什么不愿放你皇兄一条生路？”
　　池夏雪心头猛地一震，心想还是绕不开这个坎。
　　再怎么说，襄王也是太皇太后的儿子，之前自己提议把襄王派去滇南，负责麓川战后的镇守和维护地方平稳，然后就被孙氏一通臭骂。
　　正因为襄王曾被裹挟成了泰昌皇帝，这才让太皇太后觉得，池夏雪是在变相的对襄王处以私刑。
　　“皇帝，那麓川是何地？你以为哀家会不知道？那里三面都是土司，尤其是木府，唯有东面与大炎直统的大理相望。”
　　“而且那里山高林密，瘴气密布，甚至还有天灾发生，襄王去了能活多长时间？你和敬成一样，皆是心狠手辣之人！成儿想将文官集团赶尽杀绝，你也想有样学样，将天下藩王都斩尽杀绝吗！？”
　　一时间，慈宁宫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