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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助第一次坐直升飞机。
此行是去悼念未曾谋面但是留言互动超5000条，而且第一时间分享百万之巨的高订婚纱，连婚礼日期都听从了康德助建议的一个人。
有此直升飞机的待遇，可康德助出门前的口袋里拢共才700元，还是目前每月到顶也就四百零花钱的余粮。说出去有谁信？
半空轰鸣，康德助腾换心思，涌现另一番情境，就是两年前搭乘班机前往“云望丘风景区”。
当时为赴所谓生死PK的约定，放狠话的双方都已出发。
康德助与对手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正处在唇枪舌剑甚至巴不得物理消灭的厮杀期。
估评为熟悉，是彼此当作书来读、尺来量、劲来较，软肋上插刀子，恨不得命来拼。
之所以陌生，是彼此从未同场碰面，哪怕5年来交集无数而且长篇累牍地斥论往来，这梁子结得断然无解。
生死PK关联的另一个人，目前却处在失去完全责任能力的状态。
可是这丝毫没有阻吓在乘机赴约前的再次撕掰。康德助竟然被威胁，要是疯了也不怕，大不了归我来包治。
起因是康德助的一条朋友圈动态。
五年来，守势为主的康德助仍然坎节不断。
连引发驳斥的这条动态都是仅限于自己可见，但偏偏被对方获取了——
半仙还是天仙，到底爱什么？先数三条安人心：
其一，专一个人就像铁木没缝隙，简直“铁木真”；别看低，T台也能驾驭还不带“装13”。莫说不接地气，挽起裤脚担泥巴也是把好手。
其二，比传统？婚恋超保守，时装推崇手绣，况于心；比现代？来段钢管舞得了，魔鬼身材加天使热情。
其三，马拉松公主，一拍屁股就20公里；解酒酶管够，触感媲美温泉；齐刷刷的排牙咔嚓一声，境界即来。
捅破天也就脚背深的水，哪怕不当主角，配角也当仙来配，不管先配到哪天、仙配哪片天，输羸都是因为——仙配捅破天。
——
历来攻芒不敛的是对方，逐字盯审必定满脸杀气。
果然针锋相对，发来一条判词样的留言：你就是好色，不入流，贪痴老牛吃嫩草，且看我是怎样表达的。
打头阵过后接续来了第二条，是一首词——
桦林浅读，深印书间影。
孤客落城思落乡，途遥迷糊望眼。
独饮风干清泪，沉漫周身疲累。
奈何几度抓狂，高速照例蹒跚。
——
收此留言时，康德助刚走进机场的书吧。
一本《丹卡梯田那把火》正在热销，斗大的广告牌上贴示“妆游品导最新力作”。
康德助不用翻开这本书就知晓梗概了，于是留言回呛：《丹卡梯田那把火》还没找你算账的，失察责任推给“妆游品导”就能洗得清？
明知对方在为这一茬恼怒，正是发起生死PK的引爆剂。
对方自是反击并且择话：我的书名叫做《仙配捅破天》，半年前就照会你了，如果不是你要号称出书，我的还出不得这么快，可惜你的半拉子书还在贴吧里躺寂寞。
康德助从《丹卡梯田那把火》收回鄙夷目光，旧恨重提：我要录歌，你就制碟，还刻意拿同样的歌来比嗓子；我要写本册子，你又跟风，以为抢在头里就会高人一等；我到昌定大学进修，你也临时散装凑拢来开一个培训班；我作的诗与你何干，不屑你来置喙。
对方紧跟着戳点：“小裁缝”是从你喊起的，明显看中的衣服身材，反映出你就是贪吃恋色的货，一出事不敢直面还缩头缩尾地藏着掖着，还好意思号称安全控？
康德助怒火直唝：在哪里出的事？总不是出在铜峰地界，但凡我要在昌定，有安全系数得多，与你对比，我不晓得缩字藏字怎么写的！
在登机口排队时，康德助干脆复制再发送了两首诗——
小隐观禅通竹节，凝露流痕隔笋心
裁来坡绺茶梯绿，拂却栏阶漫石青
缝帘柴扉掩半锁，钟寺廊音期问久
也销笙歌弦月夜，不寄离愁数团圆
——
祝延郡兴驰简愿
小才穷词待理董
裁云落帐旅轶事
缝印加骑痴岁长
过临固卫位置新
年关望雪好藏春
愉慰格意结伴安
快信网聊传艾康
——
接着在交验登机牌前简补一条后缀：只有你不懂的诗是藏头藏尾，当时你猫在哪里？轮得上你窜出来解读？
还当真清静了片刻。
可在空乘提醒关闭手机时，康德助持续听到手机留言提醒，看来这首诗彻底捅烂了马蜂窝。
赶紧撇一眼屏幕，对方的留言递次码成一大版，主旨无外乎愤怒加贬损。
有直骂是斜杠带中二的混合体，鸡里面插鸭。
还有的是指责狗头军师不清澈而导致痛脚连累好脚。
更有甚者，是明确定责，如果少了你的干扰，人家哪来的一劫？就我晓得的脾气，人家说不定早就站在生死PK的裁判台上，等着你到场了。
康德助迅速回复两个字：木鱼。
关掉手机，随后飞机开始滑行，康德助并没有腿打颤，反而在座椅上闭目神游。
半梦半醒间，也回放起两年前在这个机场的“长镜头”，那种情境才是最不堪的历程。
仅凭这一点，对方就不会懂的，光敲木鱼就能念出经来？不懂就不会懂得，懂都不懂，得从何来。
就在不远处的机场出发厅，康德助曾粉饰太平地送别出国留学的闺女。
卡上怎么没到账？受此质疑时，康德助的发际线尚在沁汗。
5分钟前，康德助冲进航站楼就小跑打望，在安检口刹住，梭视三个通道待检队列，喘粗气连拍带搭地叫住闺女。
父女俩退到机场出发层一角的长椅处。
眯眼匀息的康德助拉手示意挨近点，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纸。
拔开A4纸的一角，闺女触电样缩手，“啪”地合上再一把攥住，这是你的遗嘱？
“我现在有三头但是没有六臂。”然后再反手扣住闺女的掌心：“你满18岁已成年，负得起完全责任能力了，这一留学就天远地远，等我恢复半吊子状态，就来收官这盘棋。”
头枕椅背的闺女看完就肩颤哽咽，哪一头都不放心，连遗嘱都写得这么细？
“还能聊10分钟。”康德助瞄手机看时间，从发际线抹下再掐一通鼻梁。
接着面对疑惑眼光解释遗嘱：“一式两份，是在纪念日那天写的，另一份锁在办公室保险箱，这一份你带走，莫失望我的措词，都掂量过了的。”
你不是说形势好多了？闺女出声之后擦眼角但抹不干，手掌反贴额头，你这号傻子还让我放心出国？
康德助伸手来抚额头，手机嗖到地上。“傻一点反而好，傻子去病快，我其实宁愿自己得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