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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公主，大月国况如何？”
“这自然是不好的。”吴灵儿叹气道，“连年征战，国府空虚。财富土地空前流失，户籍人口持续下降，库中粮草无一满仓，兵戈已断铜铁原料。”吴灵儿押下茶，满嘴苦味“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如同这苦茶一般，入口苦，回味甜。若想苦尽甘来，只有一个字，等！”
“等？”吴灵儿愣住了。等什么？等大月国灭国吗？
“等出云帝国彻底分崩离析。而后，我大月破而后立。”甘漠坐直身子，目光如炬。
一旁凌风眼睛瞬间闪烁精光，好一个等字，好一句破而后立！
在凌风看来，出云帝国分裂是早晚的事。关键是分裂之后大月怎么办！是跟着其他四国一起征伐？不是凌风贬低大月，莫说主动征伐他国，大月不被其他四国合攻就要烧高香了——更何况，大月粮食储备并不多。另一方面，大月若不出兵争抢地盘，也怕其他四国实力强大后又一口把自己吃掉。
他再也不想让大月做他国的属国了。
“再问公主，大月为何国况如此？”
吴灵儿盯着甘漠。这是多年来她内心里第一次在外人前出现悸动。
她儿时母亲早逝，父亲连回家悼念的时间都没有——那时的她恨父亲的无情，离家云游也有逃离的意味。在云游的过程中，她看见百姓们流离失所，看见军士们奄奄一息，看见残疾的归家兵士家破人亡。她愧疚，她自责；愧疚得是自己为国主之后给不了百姓安定，自责则是始终找不到解决办法。
她想不通这个问题，想要探索出新的道路。但最后还是没有找出问题症结所在。
所以她拼了命的的学医救人，为的就是见一个救一个来弥补遗憾。
甘漠看着眼前的吴灵儿紧紧盯着自己，久久并未作答，知道这位公主是有苦难言。随后轻轻说道：“公主医术精湛，在下深知。但救人一时，并非一世。学医，救不了大月国。”
吴灵儿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终会有一天自己这小小的愿望会被打破。行医救人，是救不了国的！这个道理，她懂。
“那依先生之见，大月为何如此？”凌风接过话茬，因为小姐神情看起来很不好，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如此难过的表情。
“一为以战夺地，国为苦战，征伐频频，民为战苦；二为散尽库府之存，却无取地夺城之利。”甘漠一字一句着说着，声若洪钟。
“大胆！”凌风厉呵。这就差是直接指着家主的鼻子骂他昏君了。
“那先生认为，大月应当如何？”吴灵儿示意凌风不要插嘴，“说下去。”
“韬光养晦，一鸣惊人。”甘漠喝了口茶，“公主试想：出云帝国分崩之时，便是其他属国互相开战之日。那时，天下百姓陷入更大的动乱之中。若大月不参与征伐，流民自然会流向安定的大月国。只要人口增长，还怕什么事儿办不成呢？”
“先生之言初闻悦耳动听，细闻则言辞空洞。若四国联合打我大月怎么办？”凌风略带嘲讽的问道，“还有，不参与争夺，是要让其他四国实力强大后吞并不成？”
“这第一条解决办法很简单，割地赔款。”
“什么？割地赔款？”吴灵儿震惊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这个词语。
“简直胡说八道！大月哪块土地不是老祖宗用血汗打下来的？割地赔款，那我大月岂不是苟延残喘之辈？”凌风气的吹胡子瞪眼，用力指着面前甘漠，仿佛要把甘漠直接戳死。
吴灵儿也觉得有些荒唐了。这割地赔款，不要说百姓答不答应，光自己心里这道坎都会过意不去。
“大月若以千秋计，何苦贪这一城一地。”甘漠声音十分冷漠。
甘漠的回答直接噎死了凌风。千秋，我的天，他凌风哪里想过千秋？难不成，大月有千秋？
吴灵儿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仔仔细细品味着甘漠刚才的话语。这一城一地在千秋万代面前自然是没有什么比较。唯一的问题是，他甘氏凭什么认为大月有千秋万代？连她自己都认为大月国仅仅能够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月国是被打怕了。要不是因为出云帝国镇住其他四国，大月在上一次的大齐进攻下就已经亡了。
最后的局面是出云帝国出面和解。这也是父亲一直对出云帝国忠心耿耿的原因，从某一方面来说，是出云帝国救了大月一条命。虽然当时的帝皇已经去世，但父亲一直卖力地支持出云帝国的对外征伐，也算是表忠心。
当然，除了表忠心以外，也是为了让其他藩属国碍于出云帝国的面子，不会轻易与大月起纷争。北边大齐国，盯着大月几百年了。
可这一切的一切，如今会随着出云帝国分崩离析而土崩瓦解。
大月现在是真如这甘漠所说：散尽库府之存，却无取地夺城之利了。
吴灵儿知道，尽管现在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问出这个问题，但是必须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甘漠说出这话以后，也开始打量对面二人。这小老头一脸便秘的表情，应该是被自己怼的说不出话；而这公主则是一脸凝重，认真的思考什么，这在甘漠心中是加分项。
千秋万代，这是所有统洽者的梦想，也是所有统洽者的噩梦。许多统洽者穷尽一生，也未能如愿。
来吧，公主！让我看看你的野心有多大！你的野心有多大，就是我甘漠的蓝图有多广！
而对于国主，公主的父亲，他甘漠现在倒是不感冒——因为他有信心能让公主君临天下。而这老国主，希望不会成为他脚下的绊脚石。
“尽管这个问题本小姐问出来会十分可笑，但本小姐还是想问问先生：本小姐觉得我大月国在这乱世之中都难以自保。先生口中这千秋万代，真是我大月可奢求的？”良久，吴灵儿才慢慢地道出。
“公主，如今的大月积贫积弱，确实只能是堪堪自保，这也是在下所言韬光养晦的含义；而在下的第三个问题，则是会决定大月是否能够一鸣惊人的同时，决定大月国是否会春秋万代。”甘漠也不着急，反正最后都是要说的。
“慢着！”凌风一旁打断，“你并没有回答我第二个问题！若大月国不征伐，等到其他属国有能力吞并大月时，大月又该如何？”
“不知这位老先生名讳？”甘漠客气的抱拳。
“单姓凌，名风”凌风抱拳。简短的回答让甘漠十分对胃口。
不错，是个果断之人。只是可惜信奉以战养战。
“那老先生是认为，大月出兵夺地，就一定有实力自保？方才公主也说了，大月国如今可是国库空虚，兵戈无料。这样的处境一战若败，大月可还有什么恢复办法？还是说，老先生认为大月会战无不胜？”甘漠开口询问道。
“这.....”凌风一时语塞。
“这第三问，还请先生明示。”吴灵儿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那在下就再问公主，大月国应当如何？”
“自然是休养生息，以后再战。”吴灵儿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刹那间，她看到到甘漠嘴角一笑。
“如何修养生息，以后再战？”甘漠逼问道。
“不知先生又有何种想法？”吴灵儿微笑着回应着。也不恼，她现在是明白了，这甘氏总之是要说的。
“行法度，开阡陌，设郡县，授军功，兴教育。”
“愿闻其详。”
甘漠将把商鞅变法中的几乎是背书一般滔滔不绝。
“行法度，就是用法洽民；保障国家运行，不会因为平庸王侯让国家变形糜烂.......”
“广开荒地，既能增加百姓种地兴趣，又能增加产量，还能提高百姓收入；如此之外，还能够稳定外来流民，使其很快成为我大月之人........”
“这军工授爵，不仅可以增强前线作战战士进取心，还可以稳定后方伤残战士家庭，让战士们老有所依，对外征战就不会有怨言......”
“这郡县制，则是国家机器。既能加强中央权力，又能削弱地方豪强权力，客观上可以减少地方叛乱........”
“这教育则是重中之重。普天百姓若都能识字读书，那他们对时局、朝政就会有更多见解，客观上可以促进新法实施，他们也会对强大的邦国政策有很强的辨识能力......”
吴灵儿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劳工，居然对国家政策有如此见解；而且这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表达，足以跟国中一些重臣相比。最为重要的是，这甘氏所言，她觉得十分有道理。
大月确实需要新的改变。尽管这种改变的最终结果吴灵儿不得而知，但绝不会比现在差。
而且，自己心中那一丝悸动正在慢慢生根发芽。
如果甘氏所说可行，为什么自己不能把这些付诸实践？她吴灵儿走遍大月国各地，不就是探求一种新的解决方法吗？
正当吴灵儿深思之时，凌风是真坐不住了。
凌风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无数根狼牙棒肆虐过一样——到处都在漏。他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但最后却会诡异的觉得，这家伙说的有理。甚至会有时下意识跟着回答“嗯”
他想反驳，但是找不到点。可能最大的反驳就是“祖宗之法不可变！”
可他也明白，这祖宗之法并没有给大月带来强大。
“得赶紧飞鸽传书，把家主请过来，或者是把这小子带过去。”凌风暗自想着。
“二位，觉得如何？”甘漠抹了抹嘴皮，发现嘴巴都干了。
“先生若不嫌弃，可否写在竹简之上，以供查阅？”吴灵儿笑吟吟的回答道。
“公主客气。”甘漠微微鞠躬，“还请公主赐笔。”
“没问题，笔墨随后就到。”吴灵儿活动活动四肢，伸了个懒腰。“先生注意，此次书简会呈给家父，望先生仔细书写。”
“不过公主，在下在写之前，还能为公主解决一个问题。还望凌老先生有所配合。”甘漠抱拳示意。
“哦？”吴灵儿挺好奇的，这家伙是要整什么新玩意？
“我们这位德才总管，还是应该处理一下。不然这绸丝坊，是否是公主还不一定呢。”甘漠淡淡地道。
“以后叫我大小姐。”吴灵儿朝甘漠挥了挥手，“是啊，这绸丝坊的总管是该整顿一下了。”随后道“先生单姓甘，不知名甚？”
“在下甘漠。”
好，本小姐记住了。。
“不知先生让我凌风如何配合啊？”凌风也来了兴趣，想看看这甘漠会如何处理德才。
“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