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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星星与生命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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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缓慢流逝,在第三次探视到来之前,三个人心照不宣地过起了泾渭分明的生活。陈彦每天会在饭后陪她母亲散步,还带着她去了市区的几个旅游景点参观。俞纾冉则呆在酒店房间里要么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口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要么睁着眼睛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总是感觉疲惫,可是只要躺在床上她又会睡意全无,好像连睡眠也在跟她做对似的。她总是想着保温箱里的孩子,时而为当下感到痛苦,时而为未来感到担忧。自从孩子生病,她觉得整个生活都在与她为敌,她也想与生活为敌。她用仇视的目光回忆过往、审视当下、窥探未来。一切都糟透了!她这才意识到幸福生活根本不存在,她一直都在飞蛾扑火般投入生活,希冀生活会给予她相同的热情和回报。尽管她曾在流年似水的生活里捡拾细碎的快乐,可快乐终究会像小孩子手里的泡泡棒里吹出的五光十色的泡泡一样,风一吹就破了。生活的全部真相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困难和此消彼长的痛苦,只有那些衣兜里还揣着“幸福梦”,并且将它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的人才能在迷雾重重的生活里拨云见日,与任何一种生活和平共处。
  现在,她的梦如梦似幻,她无法掌控,也无法预见,她只能听凭命运的肆意摆布。这一切都是因为疾病,人在疾病面前是何等弱小与无能!俞纾冉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追逐什么梦想或者美好事物,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孩子能快点好起来。健康才是人最大的幸福,没有比健康更为奢侈的幸福了。
  第三次探视到来之前,俞纾冉接到了医生的电话。电话里医生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孩子健康状况的信息,只告诉她立刻去医院。俞纾冉挂掉电话时浑身已经吓出一声冷汗,无数个可怕的念头缠绕着她,她越想越害怕,几乎在通完话后的十分钟内就赶到了主治医生的诊室。她是跑着去的,全然不顾因为跑步引起的腹部阵痛。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医生诊室的门时,里面还有其他病患再看病,她不管不顾地径直走到医生面前问:“大夫,怎么回事?是孩子更严重了吗?”
  “你们先出去一下。”医生示意正在问诊的病人家属离开。门关上后,他看着气急败坏地年轻女人说:“谈不上更严重,但是这个孩子治疗了这么多天还不见好转,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延误病情,所以建议你们今天就转院吧,去西安更大的医院看病。”
  “不见好转是什么意思?您不是说等病情稳定了再转院吗?”俞纾冉说。
  “我是说建议转院,这样更有助于宝宝及时治疗。现在宝宝还在输营养液,护士试着给他喂过几次奶,但都不行,宝宝呛奶严重,吮吸力不够。不过现在肺部感染减轻了不少。转院的话就是路上可能存在一定风险,当然,不转院风险也一直都有,所以我才找你们来商量。”医生说。这时陈彦和他母亲也推门进来。
  “大夫,孩子怎么了?”陈彦问。
  “刚刚跟你爱人说了,情况不见好转,建议转院。”医生说。陈彦也向医生提出了妻子刚刚问过的问题,医生的回答也别无二致。
  “大夫,如果现在不转院的话会怎样?我担心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俞纾冉忧心忡忡地问。
  “不转院的话,我们医院能够采取的治疗跟现在的一样,单治疗效果不明显,我还是建议转院。至于路上嘛——”医生沉默了片刻,接着说“你们有私家车吗?开私家车能快点!而且我们会给孩子提前输营养液,并且配上氧气袋,路上让宝宝全程夕吸氧。这样会更安全一些。”医生说。
  “车倒是有,可我还是担心。大夫,孩子现在的情况真的适合转院吗?”俞纾冉满脸狐疑地问。
  “我不能跟你百分百打保票,我只能说你无论怎么选都会存在风险。”医生说。
  “怎么办啊?”俞纾冉扭头看着陈彦痛苦而焦急地问。
  “大夫,如果我们不转院呢?”陈彦说。
  “我建议转院,宝宝病太多了,我们医院真的无能为力,风险始终都有,我建议转院。”医生说。
  “那好吧,我们转院。是今天就转吗?”陈彦说。
  “最好是今天,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过来办出院。我给护士交代一下,把准备工作做好。”医生说。
  “那好吧。纾冉,你和妈回去收拾东西,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陈彦说。
  “可是,我担心……,万一……,我怕……”俞纾冉结结巴巴地说。
  “回去准备吧,去大医院更好些。”医生说。
  “走吧,谢谢你,大夫。”陈彦说着拉着俞纾冉走出诊室。
  她们回到酒店后,俞纾冉几乎是在十分钟里完成了所有需要安排的事,她给母亲打电话说明情况、给俞欣打电话要求他速速赶来酒店、然后收拾行李并退房。当她们坐在酒店大堂的时候,俞欣正从酒店的旋转门里进来。
  “姐,怎么回事?电话上你也没说清楚。”俞欣看到她便问。
  “上车说吧”俞纾冉面色凝重地说。
  “好”俞欣拎着行李往车上走,她们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
  “医生说果果病情严重,始终不见好转。说他们无能为力,建议立刻转院。”俞纾冉说。
  “那就转院吧,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俞欣说。
  “从这里开车到西安大概要多久?我就担心路上时间太长孩子撑不住。”俞纾冉问。
  “我开快点的话七个小时左右吧。”俞欣说。
  “这么久!这么久路上就怕有个闪失。”俞纾冉说。
  “姐,你先别着急,我们一会儿看看果果的状态,再做定夺吧。主要看医生怎么说,他们也是要负责任的,不可能明知有危险还让转院。”俞欣说。
  “嗯,好吧。”俞纾冉说。
  俞欣把车停在住院部楼下后,三个人便急匆匆地直奔十二楼,陈彦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他们。
  “医生呢?”俞纾冉看见陈彦便问。
  “医生在里面。走,我们进去。”陈彦领着他们朝里走。他们又来到了探视间,年轻医生和一位护士已经在那里等他们。
  “宝宝刚输完营养液,状态还可以。我们给准备了氧气袋,应该可以用到西安。”护士说。
  “大夫,孩子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可以走长途吗?七个多小时才能到西安,这期间没有任何治疗监测,真的行吗?”俞纾冉看着年轻医生问。
  “主任应该都跟你们交代过了,听主任的没错。”年轻医生说。
  “纾冉,别问了,出院手续都办完了。我们赶紧走吧,赶时间要紧。”陈彦说。
  “那好吧。”俞纾冉说。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宝宝抱出来。”护士说。
  几分钟后,护士抱着小男孩出来了。她将孩子轻轻地放到了俞纾冉怀里后说道:“稍等,我把氧气袋拿过来给宝宝插好。”
  从俞纾冉双手接过她日思夜想的小男孩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他。他的身子全部裹在毯子里,圆圆的小脑袋枕在俞纾冉的胳膊上,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淡蓝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眼皮上露出清晰的纹路。他还像以前一样,眼神清澈而空洞。他张望着目光可以触及的空间,并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妈妈。他不认识任何人,或者这些人在他眼里跟墙壁、保温箱、玻璃窗根本没有两样。他只是在看,并不知道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俞纾冉自从得知他有脑损伤之后便对他这种漠然无视眼前的一切的状态不再感到惊讶。她知道他的意识是模糊的,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他只是个鲜活的小生命,同一棵树、一株花没有任何两样。他费尽力气向这个陌生的世界表达的只是生命最单纯、最原始的形态。除了病痛,他没有羁绊,至少现在没有,尽管他的妈妈正在热切期待着他能够认出她,甚至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谁来拿着氧气袋?”护士拿着氧气袋问。
  “我来吧,给我。”陈彦说。
  护士将深蓝色的长方形氧气袋递给陈彦后便将鼻导管插入小男孩的鼻孔。她说:“好了,可以了。你们现在可以出发了。路上不要给宝宝喂奶,呛奶会有危险。”
  “护士,一个氧气袋够用吗?”俞纾冉问。
  “够用,够用,放心吧。”护士说。
  他们向医生和护士道谢后离开了病房。
  夫妻两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捧着氧气袋坐在后座上,孩子的奶奶沉默寡言地坐在副驾驶上。小男孩在俞纾冉怀里时而张望着车顶和天窗外湛蓝的天空,时而张望着他俞纾冉身穿的那件淡绿色毛衣小鸟刺绣。
  汽车缓慢地行驶在繁华的市区,随后便上了高速路。车厢里静悄悄的,偶有小男孩发出的哼唧声和汽车导航的声音。俞纾冉看着怀里的孩子,时刻警惕着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发生的任何细微变化。起先她在孩子滴溜溜转动的眼睛中找到了些许宽慰,她心想“如果孩子始终保持这个状态的话,那他应该不会有危险,我们就可以安全抵达西安了。”
  汽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小男孩眯上了眼睛昏昏欲睡。俞纾冉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样子,心中的忐忑又减少了一些。“也许医生的建议没错,也许是我多虑了。宝贝状态平稳,只要好好睡几觉就到西安了!”她想。
  汽车从包茂高速转道西延高速的时候,小男孩第三次醒来。一路上,他都在醒与睡之间来回切换,醒来的时长总是少于睡眠时长。不过,俞纾冉只要看到他那小脸上平静怡然的表情,心中就会倍感踏实。而且,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鼻孔里插着鼻导管,那个硬邦邦的的东西丝毫没有影响他醒着或者睡着的状态。
  然而,好景不长,汽车在西延高速上行驶一会儿后,小男孩入睡没多久就哼唧着醒来了。高度警觉的俞纾冉从孩子的睡眠时长感觉到了异样,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因为她走神或者眨眼而错过了什么危险讯信号。小男孩微微睁开双眼,似乎很吃力低抬起眼皮,然后很快又合上了,然后又吃力的撑开眼皮。霎那间,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看上去就像是在封闭的空间呆了很久近乎窒息的样子,他每呼吸一次就会愈加吃力地进行下一次呼吸。在一呼一吸之间,他似乎已经使出浑身力气,嘴唇渐渐呈青紫色,脸色像是被漂白过一样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煞白。他不再哼哼唧唧了,只是嘴唇一张一合的呼气吸气。薄薄的眼皮耷拉着,不再缓慢而吃力地眨眼睛。他看上非常疲惫,不哭不闹,只是吃力地呼吸着,呼吸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俞纾冉看着孩子吓得浑身打颤,她几乎吼叫道:“陈彦,陈彦,你看孩子是不是不行了?你看孩子是不是不行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眼泪在她惨白的脸上决堤了,滴滴答答落在包裹小男孩的淡蓝色毯子上。她根本不需要陈彦做出任何回答,她只是出于惊骇而发出脆弱无助的嘶吼。紧接着,她又气急败坏地说:“俞欣,不能再走了,不能再走了,孩子不行了!我们要马上去医院,我们赶快下高速。这里是哪里?这里附近有没有医院?陈彦,你快上网查查这里有没有医院,快点!赶快!孩子不行了,孩子不行了!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在我怀里有任何闪失!我不答应!快点啊!你们快点!”俞纾冉紧紧抱着孩子哭嚎着。
  陈彦和俞欣在俞纾冉的吼叫声中,一个急忙上网搜索附近的医院,一个切换导航驶向距离他们最近的高速出口。陈彦的母亲坐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或许她说话了,只是俞纾冉什么也听不到了。她能够看到的只有不断逼近自己孩子的死神,她能够听到的也只有死神充满威胁的召唤。
  “查到了,志丹县医院离这里是最近的。俞欣,下高速到志丹县医院去。”陈彦焦急地说。
  “好”俞欣说。
  汽车加速飞驰,俞纾冉感觉天旋地转,近乎昏厥。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嚎叫着“快点,快点,孩子不行了!快点!绝不能让孩子有事儿!开快点!”
  “姐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这里离志丹县不远,我们下高速再走一会儿就可以到了。”俞欣说。
  “开快点,开快点。陈彦,你看孩子是不是气息更微弱了?我看他呼吸频率越来越低了,你看看,你快看看。”俞纾冉抱着孩子焦急地说。
  “孩子好像快睡着了,你别叫唤了,烦死了。”陈彦气急败坏地说。
  “不是睡着了,是昏迷了。陈彦,孩子快昏迷了。”俞纾冉哽咽着说。她无助地看着怀里的小男孩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颤抖着,灵魂都快出窍了。眼前的小男孩可是她的孩子啊,是她怀胎九月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是她心灵的唯一的所属,是她的全部世界,现在这个世界就这样残酷地在她面前一点点崩塌,濒临毁灭,她如何能承受呢!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撕裂了,她崩溃了,可她一息尚存。因为她的孩子正躺在她怀里,她不能投降,她要像个斗士一样站在死神前面,挡住它对孩子的一切威胁。她不允许可怕的事情在自己的怀里发生,绝不允许!她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在汽车车轮滚动的速度与生命凋萎的速度之间,俞纾冉还在希冀生命之光的照耀、希冀汽车飞驰的速度超越生命谢落的速度。然而,她能做的却只有虔诚地祈祷,尽管她不知道她应该向谁祈祷。
  汽车在三十分钟后停在了志丹县医院的门口。汽车刚停稳,俞纾冉抱着孩子冲出车外,她风驰电掣般往医院大厅跑去,陈彦上气不接下气低紧追着她,手里捧着轻飘飘的氧气袋。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他不行了!快救救我的孩子!”俞纾冉一进医院大厅便高声呼救。
  服务台的护士见状跑了过来问:“怎么了?”
  “我的孩子快不行了,赶快找医生,快救救我的孩子!”俞纾冉哭嚎着。
  “来,快到这边来。”护士说着将他们领到一间诊室。她冲着里面的大夫说:“王大夫赶紧看看这个孩子。”俞纾冉抱着孩子小跑到到医生面前。她说:“大夫,你赶紧看看,我的孩子不行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几乎抑制不住低哽咽起来。
  “来,赶快把孩子放到床上,我看看。”大夫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说。
  “孩子好像是缺氧了,挺严重的。小李,你赶紧给孩子输氧气。”大夫说。接着她回到座位上开了几个单子递给陈彦说:“你去交费吧。”陈彦拿着单子跑出门去。大夫随即拿起听诊器对小男孩做了初步诊断,俞纾冉在身边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孩子的病情。
  “这孩子缺氧严重,现在是轻度昏迷。我们先给他吸氧,至于其他治疗我们这里也无能为力,你们还是要去大医院看看。先吸氧看看情况吧,目前还不好讲。”医生说。
  “大夫,求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的孩子!”俞纾冉哽咽着央求道。
  “我们会尽力的,但我们着小医院条件有限,孩子目前这个情况,真的不好讲。”医生说。这时俞欣跟着护士一起走进诊室。俞欣火急火燎地上前问道:“姐,大夫怎么说的?不会有事吧?”
  “大夫说孩子严重缺氧,轻度昏迷,先给吸氧看看情况。”俞纾冉哽咽着说。
  “姐,你刚才急匆匆的帽子、围巾都没戴,你还坐着月子呢!来,我给你戴上。”俞欣把拿在手里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又将围巾缠绕在她的颈间。俞纾冉喃喃地说“我没事,只要孩子安全就好!你不用管我,我没事。”
  直到这时俞纾冉才感觉自己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精疲力竭,她瘫软地坐在孩子身边的床沿上,看着床头金属杆上悬挂的氧气瓶由于自己的落座而微微颤抖着。她问:“大夫,为什么我们一路上都给孩子在吸氧,还是会缺氧呢?”
  “我刚看了,你们这个氧气袋里几乎没有氧气了。一会儿你们拿去护士那里把氧气袋充满。”医生说。
  “谢谢你,大夫。那孩子吸一会儿氧气会不会就恢复过来了?”听完医生的话俞纾冉松了一口气。
  “不好讲,看孩子恢复情况吧。”医生说。这时,陈彦手里拿着缴费单走进诊室,身后跟着小男孩的奶奶。他把单子递给医生询问了俞纾冉情况后便和他母亲坐在了另一张床边。
  几个人在诊室里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孩子依旧在昏迷中。期间,医生忽而在诊室里忽而又闪出门去。医生最后一次进来的时候,查看了一下孩子的状态以后说:“这样下去不行啊,长时间昏迷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你们还是赶快去延安的大医院看看吧,我们这里无能为力,怕耽误了孩子。你现在去护士站充氧气,充好后你们就出发吧。这里距YA市不远了。”
  “好吧,大夫,谢谢您!陈彦你去充氧气吧。”俞纾冉说。
  陈彦拿着氧气袋朝外走去。回来的时候,俞纾冉已经将孩子包裹好抱在了怀里。医生将鼻导管再次插入小男孩的鼻孔说:“好了,你们路上开快点。我让护士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氧气袋,你们拿着,没氧气了就换上。”
  “谢谢您,大夫。”俞纾冉说完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陈彦紧随在她身边,手里捧着氧气袋。医院的大厅里空荡荡的,只传来了他们疾走的脚步声。
  俞欣快步赶上俞纾冉并小跑着为姐姐带路。一上车俞纾冉就说道:“俞欣,这里到YA市有多远?开快点多久可以到?”
  “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我们走延吴高速,这样最快。”俞欣说。车又一次疾驰在公路上,俞纾冉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这时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既没有哭嚎也没有说话,但她的心始终悬在空中像一颗随时会爆裂的气球。她俯身吻了吻小男孩的额头,然后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极速倒退的景致像模糊不清的幻影,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小男孩曾在睡梦中漾起的那张可爱玲珑的笑脸。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像眼前倏然而过的幻影一样倒退至那个瞬间。那曾是多么快乐的时刻啊!她以为她会一直看到他的笑容,不管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可是现在,他就这样躺在她怀中不管不顾地沉睡,唇间发出的微弱呼吸声轻的她都无从察觉,即使她目光灼灼盯着他看也无济于事。但她知道他还在,他还能够感受她拥抱的体温,他只是没有力气再回应她。
  当俞纾冉望向窗外的时候,医生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一字一句她都细细琢磨推敲。渐渐地,她在不知不觉中平复下来。也许是因为她从医生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微弱的希望之光,也许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在某种可以称之为宿命的东西面前的软弱无力。总之,她现在平静了,眼泪变成涓涓细流,在冰凉的脸颊静静流淌。她没再催促,也没再嚎哭,她只是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件精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她竭力让他完好无损,但她无法保证他完好无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在厄运到来之前,她就会一如既往的拽着生存的信念,与那些暗藏在生命幽谷之中的一切神秘而黑暗的力量抗争到底。她心中充满恐惧的狂澜随着滚动的车轮不断后退,转而另一股力量向她袭来——这股力量似乎蕴含着无限潜力,它起先只是涓埃之力,后来化作排山倒海之势——它将一切衰弱、绝望、无助统统抛向车后的尘嚣,将生命坚不可摧的信仰沉淀于心。她坚信只要汽车极速向前驶进,那么生命的光辉就会重新照耀在小男孩的脸上,而他现在摇摇欲坠的样子不过是一场关乎生存的考验。“每个人在漫长幽深的生命历程中都会经历考验,只是有的人生考验来的早,有的人生考验来得晚,就本质而言并无差别。谁的生命能够一帆风顺呢!”她这样思量着,感觉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了武装并且充满斗志,任何邪恶与黑暗都无法将她摧毁,亦无法将她怀中捧着的瓷器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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