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岗失业

　　一九九四年的七八月份，在河南南部的小县城里，一个平常的不能在平凡的日子，李少杰和孙晓菊夫妻俩在县城郊区的小平房里安安静静，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还有一点哭泣刚结束的抽搐声，屋里闷热至极。也难怪，八月份的小县城炎热至极，空气中仿佛水气也已经蒸发，淮河中小幼的这座小城的酷热日子视乎才刚刚开始。在大别山下，这座北临淮河，被称为“江南北国，北国江南”之称的小县城，炎热的夏季丝毫不亚于离他不过仅三百里之遥的武汉。
　　张少杰看着妻子孙晓菊，听着电视里不停地播放着“巴西在美国洛杉矶击败意大利，赢得世界杯足球赛冠军”的新闻，张少杰关掉了电视，再看看刚刚入睡的两个男娃娃，有点不耐烦的说：“哭哭哭，就知道哭，能不能不要这样遇到事情没有注意？”夫妻俩为以后的生活着落开始发愁了，自从1990年两个男孩子出生后，家里就一直忧愁奶粉的事情。妻子王小菊低着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张少杰说：“县麻纺厂通知，让我也在阳历十月底下岗，办理离职手续，呃……再过2个月后我们以后的日子咋过呀，还有两个小孩要养”。说着，妻子又情不自禁的放声大哭起来。张少杰挠着蓬乱的头发，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上面印着“先进工作者”的字样，汗珠浸透了他的后背，让张少杰干瘦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健康不良一样。也许是因厂里熬夜加班，也许是吃的不好，也许是因为失业发愁，张少杰胡子拉碴的，很像从县城劳改队刚出来似的。
　　想起来李少杰和孙晓菊夫妻俩确实不易。李少杰原本是县城北边一个乡里生产大队队长李友德的二儿子，虽然父亲是大队队长，但是在80年代末，河南本身就是很穷，加上俏巴县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别少革命老区，更是穷。李德友一家一共兄妹四人，李德友是大哥，还有两个妹妹，最下面一个弟弟。因为家里孩子太多，李少杰作为二儿子，在五岁多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县城的排行老二的姑姑李友英家里，并在哪里读完小学和初中。
　　在初中毕业后，张少杰进入了县麻纺厂，成了一名端着国家饭碗的工人。虽然每个月工资不高，但是也有15元，好一些的时候有18元。厂里上班很苦，那个时候正值改革开放，一切向钱看，所以国企也要改革，也要有效益，能者多劳多得，所以张少杰来厂里上班也要接济农村的父母。毕竟张少杰一家，除了哥哥，还有二个弟弟，一个妹妹。张少杰的农村父母此时在张罗着准备给几个儿子盖房子，那个时候的农村农民攒到一点钱后，都会开始拆掉土房子，条件差一点的建砖瓦房，条件好一些的建平房。
　　李少杰在一九八八年刚进县麻纺厂时，大概20岁，因为在县郊宅基地建房子，已经负债累累，在建房子欠了8000多元，那个时候县城工厂普通工人的工资才15元左右，8000元大概相当于现在的30万元了。那个时候孙晓菊已经在县麻纺厂工作1年多了，而且因为工作认真，效率高，被评为了“先进工作者”。
　　在先进工作者的评奖大会，李少杰作为新上岗的操作工，在台下看到孙晓菊在台上戴着红花，听到厂长念到每个先进工作者的名字，当看到孙晓菊这个女孩上台时，李少杰这个年轻小伙心动了。孙晓菊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对她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那个时候，先进工作者是每个人心中的榜样，就像我们读初中的时候，学习委员在同学们心中的地位，总是觉得当学习委员的女孩是最漂亮的那位，灿烂夺目，让我们都慢慢懂得什么是爱慕和情窦初开。
　　因为县纺织厂里的很多工人都是初中毕业后没几年进来的，所以都是十八九岁和二十出头的年轻那女，所以在厂里找媳妇找对象是个重要的话题。哪个流水线的女孩子漂亮，哪个男小伙家里在县城里盖房子了，都是厂里宿色工作下班之余谈论的话题。麻纺厂作为县里重要国企，上上下下上几百号人，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福利，但是偶尔也会举办个联欢会之类的，或者发个电影票什么的。在八十年代末那个物资比较匮乏的河南边缘小县城，去县城电影院看个电影是值得到乡下吹嘘的谈资。
　　李少杰在入厂后，自从上次看到孙晓菊，并从工友那边打听到还单身，所以一直设法靠近了解孙晓菊，并想取得孙晓菊的好感。正好在入厂的第二年，厂里举办活动，其实也就是让厂里男女青年都互相认识的郊游。在厂里的一番精心准备下组织下，李少杰和孙晓菊都参加了这次活动。李少杰在活动当天，他的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正在泛滥，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孙晓菊了。
　　看到其他工友在郊游途中谈笑风生，李少杰并没有让多么激动和开心，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仍不时地浮现出孙晓菊的身影，他一直在构思如何和孙晓菊进一步了解并确认恋爱关系。孙晓菊的家庭李少杰是知道的，孙晓菊娘家那边有二个姐姐，二各妹妹，一个弟弟，也都是农村的，住的是土房子，因为孙晓菊一家里女孩比较多，不需要盖房子，所以在家里其实过的并不算太苦。孙晓菊之前也不是不知道孙少杰对她的好感，孙晓菊本来对孙少杰是没有太多的其他印象的，但当听到孙少杰在县城盖了一个80平米的平房后，还是心动了，对于农村女孩子来说，能够在厂里找个在现场有个安稳住处，能够帮她摆脱农村生活的日子，所以后来慢慢两个人都到了一起，最后于一九八九年结婚，并于一九九零生育了双胞胎儿子。在那个计划生育压倒一切的时代，厂里能够生育2个孩子的唯一合法途径，也只能是双胞胎这种情况了。。
　　“妈妈、我渴了……”两个儿子被热醒了，躺在凉席上的老大中正朝着父母那边叫着，另外睡在床里边的双胞胎弟弟也在嘀咕着，好像也是渴了。这时候，孙晓菊赶紧站起来，去堂屋找热水瓶倒水，并努力的吹着，希望水感觉凉下来。李少杰听着孩子嚷嚷的叫，心烦意乱的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工作要丢了，以后孩子吃饭奶粉怎么办，盖房子签别人的几千块钱怎么还？”然后摔门而出，孙晓菊一时间没了注意，但是看着孩子还在叫嚷着喝水，然后和两个孩子说：别叫了，妈妈给你倒了水，再冷着呢，一会给你们喝水……”这时候，外面有个推自行车的商贩，路过平房门口的石子铺的路口时，大声叫着：“卖大蒸馍，卖大蒸馍……”这个时候，屋里的两个儿子和妈妈说：“我想吃大蒸馍，妈妈，我想吃大蒸馍！”孙晓菊摸摸口袋也没有钱，因为钱平时都上交给李少杰用于给孩子买奶粉和还盖房子的欠款了，哪里还有钱买大蒸馍（大蒸馍就是馒头）。然后孙晓菊灵机一动，和两个孩子说：“大蒸馍都是脚踩做的，有脚皮掉在里面，脏，不能吃。乖孩子……”
　　但是两个儿子可能是真的饿了，大声的嚷嚷。越哭声音越大，声音开始嘶哑的叫着，后来可能累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这个时候，我们在看孙晓菊，她泪水不住地往下流。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婚姻可能是个错误，这个城市梦也是无法延续了，现在下岗了一家老小要想办法在城里生存；如果活不下去，可能真的要回农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