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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笑意盈盈地睁大眼睛,可谁知下一秒，面前的少年立即将口中的糕点吐了，像是吃到了极为恶心的东西似的。
“不、不好吃吗？”
见状,小姑娘一怔，笑意淡去,怯怯地望着他,紧张地攥住小手。
那可是怀卿哥哥带来的糕点,她和阿越姐姐都舍不得吃呢。
小姑娘拈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立即在唇齿间弥漫开,她有些不解，“很好吃呀,你为什么不吃？”
少年抬起头,盯着她的那双昳丽的眼睛冷狠,声音嘶哑得可怕,艰难道：“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小姑娘愣了愣，怔怔看了少年半晌，垂下脑袋。
这个角度,少年只瞧见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子吸了吸,似乎是被这漫天的风雪给冻着了。
小姑娘没再多说什么，将那些糕点包好了，嘟囔道：“好吧，你不吃就算了。”
说话间,小姑娘的情绪明显比方才低落多了。
蹲在地上收拾好东西,小姑娘闷闷不乐地站起身，准备要走，想起什么,还是掏出什么东西放在了他旁边。
那是一瓶伤药，还有一件她在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杜公公还在世时的穿过的常衣。不是宦官例行穿的衣裳，只是简单的常衣，与寻常人一样。杜公公去世后，没人收拾，便没有处理掉，虽然旧了些，但好歹也比他身上的衣裳强。
“这些给你。”小姑娘小声说。
少年靠在墙角，没有看过来。
小姑娘瞧着他死寂的眉眼，想了想，稚声稚气，十分认真地歪着头，道：“人这一辈子很短，要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活着。”这是阿越姐姐教她的，她记得可牢了。
说完，那道小小的身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转身迈开步子走掉了。
天上落下纷扬而细小的雪沫子，冰冰凉凉落在身上，少年靠在墙角，睫羽慢慢抬起，眼中无甚情绪。
不知过了多少，他余光微动，侧头看过去。
旁边地上，小小的瓷瓶孤零零地放在衣裳旁边，被逐渐飘落的雪花掩盖了大半。
他想要的东西？
少年胸膛不可抑止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那笑扯动了伤口，痛楚立即弥漫上来，淹没了他。
他眼底浮起与年龄不符的恨意，那情绪像是升腾起的烈焰，灼烧得他五脏六腑痛苦万分。
半晌后，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看向了身旁地上放着的药瓶和衣裳。
小姑娘紧赶慢赶地跑回乌华宫，将大门推开一条缝，才溜进去，阿越便端着熬好的粥从厨房过来了。
见那道小身影坐在桌子旁边，两条腿晃悠晃悠，阿越没发现什么异常，端着托盘上前，将白粥与几道简单的小菜摆在桌上：“公主，吃午膳吧。”
她们这边没有人送膳食来，因此都得自己准备。
小姑娘用指尖摸了摸兔儿爷的耳朵，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阿越姐姐，宫里被送进来的奴才，是不是都得穿公公的衣裳？”
“自然是了，”阿越将碗筷摆好，“公主怎么问起了这个？”
“没什么，我饿啦。”小姑娘跳下凳子，踮起脚尖将兔儿爷摆在了柜子上，才跑回来吃饭。
阿越给她夹了些菜，小姑娘两只手抱着碗，喝了一口粥，轻轻眨了下眼睛。那个人没有穿太监的衣裳，就说明不是宫里的奴才，不是奴才，那又会是谁呢？
阿越没注意到小姑娘飘忽的心思，她一边给姑娘碗里夹菜，一边温声说：“过几日便过年了，奴婢再去一趟内务局，届时公主就会有新衣裳穿了。”
就算内务局的人再怎么克扣俸禄和物品，过年这种重要的时节，总不会再为难人了。
阿越又说：“到时候去了晚宴，公主记得在皇上面前说些话，总不至于在那些皇子公主面前，落了风头去，也好叫皇上看看公主的聪慧。”
说完，望着她柔柔笑起来。
小姑娘摇摇头，数着碗里的米粒，“父皇不喜欢我，我说话还会惹父皇不高兴，不要了。”
阿越一怔，心中酸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儿，才抿唇笑道：“也好，那公主韬光养晦，日后皇上总能注意到公主的。”
小姑娘吃着饭，余光飘过去，落在放在柜案的兔儿爷上，眨巴了下眼睛。
腊月三十，齐宁皇宫灯火通明，宾客满座。
小姑娘换了身红彤彤的衣裳，安安静静地坐在底下吃东西，对四周不时投来的议论声音没什么反应。
大皇子谢乔兆走到皇帝下首，在众人面前说了一些吉祥话，令满座开怀大笑，皇帝更是龙颜大悦。
随后，其他公主也陆续上前恭贺吉祥，只是，当那宦官提到谢芙公主的名字时，场面忽然有些冷下来。
小姑娘走上前，也按着事先被吩咐好的话认真说完，只是除了例行的恭维话，便没有再说其他了。
众人皆见皇帝面上的笑意淡了些，隐隐带着疏离。见状，在场其他人不由唏嘘，透过来的视线便不免夹杂了些其他。
小姑娘没再说什么，走回最底下的座位。
接下去便是正常的宴饮时间，一众皇子公主玩性大，耐不住一直坐着，都跑出宫殿去玩，小姑娘也被带了出去。
但小姑娘没有紧跟着，她与这些皇子公主都不大熟悉，明面上是皇兄皇姐，但其实没说过多少话。
那群皇子公主一头扎进了御花园，阿越跟在她后头，小姑娘只一个人蹦蹦跳跳，在最外面一圈绕着花树瞧。
冬日的梅花开得漂亮，小姑娘望着面前枝头绽放的红梅，轻轻嗅了嗅。
淡雅的花香扑入鼻尖的那瞬间，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睁大眼睛。那一日，她似乎也在少年身上隐隐嗅到过这个香味。
正想着，御花园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从那些皇子公主传过来的动静。
小姑娘想了想，还是想着过去瞧一瞧，便走过去了。
绕过了一棵大树，小姑娘才看清不远处的景象。
大皇子谢乔兆站在最前面，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皇子和两个公主，都围拢在他身后。此时，大皇子冷笑着说了什么，从旁边的太监手上拿过了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鞭子似乎抽在了实物上，发出闷响。
四周的宫女太监议论纷纷，小姑娘皱起眉头，是什么人被打了？
她走过去，往里头一瞧，忽然愣愣地睁大眼睛。
只见，不远处地上的雪还未化去，地上的那个人，穿着她给的那件衣裳，十分眼熟。
居然是他？！
小姑娘惊疑不定，看向为首的大皇子谢乔兆。
谢乔兆手上握着鞭子，声音阴冷，他年纪才十二，却已有了成年人的冷厉，“你一个奴才都不如的下贱玩意儿，还想逃出去，你做什么梦呢？”
这里四周的人都是他们的亲随，不会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他们没了约束，因此便更加肆无忌惮。
左右父皇也对这个北晏送来的人厌恶至极，他们这般做，父皇不仅不会责罚他们，反而还会施以嘉奖。
说着，谢乔兆走到那道身影面前，一脚踩住少年的头，弯下腰，一字一顿笑道：“你一个卑贱的质子，连你亲生的爹都不要你，把你当成垃圾一眼，送你来齐宁给我们当奴才，你还不认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吗？还想着逃出去，你就算逃出去了，有人肯要你吗？有人肯收留你吗？”
说完，附和着谢乔兆讥嘲的笑声，跟随在他身后的几个皇子公主都哈哈笑了起来。
少年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被踩在雪地里，毫无动静。
垂死一般的模样令谢乔兆不满起来，他骂了这一通，本想看这下贱玩意恐惧求饶的模样，谁知道这人丝毫没有情绪波动，他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里，让他十分不痛快。
谢乔兆怒火上头，用力撤了脚，呸了两声，“踩着你都脏了本宫的鞋，恶心。”
“我告诉你，今日你要是想活着从这里离开，”谢乔兆继续说着，挑了挑眉，露出冷笑，“先把本宫的鞋子舔干净，说自己是狗，再从本宫□□爬过去，本宫就放过你。”
闻言，四面八方皆向那个地上的身影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所有人都笑看着，等着这一幕的发生。
那个倒在雪地里的身影，宛如死了一般，没有反应。
谢乔兆明晃晃被无视，当即怒火涌上头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扯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有没有听见本宫的话，啊？你今日要是不这么做，本宫就让人打死你，听见没有？”
少年面上血迹斑驳，一双眼睛黑沉沉，透着死寂的光，令人无端胆寒。
“大皇兄。”后面忽然响起一道稚声稚气的声音。
谢乔兆动作微顿，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去。
“芙妹妹？”谢乔兆上下看了她一眼，神情略淡下来。
他对这个妹妹没什么印象，方才旁边的太监提醒了他，才想起来宫中有这么一号人，据说是不受父皇宠爱的一个公主，适才在宴会上好像有见过，但他没怎么注意。
“有什么事情吗？本宫在教训人，有事一会儿再说吧。”谢乔兆转回头去，手上用力一扔，那少年顿时摔落在地。
小姑娘攥着衣摆飞快思索片刻，几步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那个身影，问道：“皇、皇兄，他是谁啊？”
谢乔兆冷眼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发出一声哈笑，“是谁？就是个没人要的下贱玩意呗。”
那少年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血迹斑驳的眼皮略动了动，抬眼看了过来。
模糊的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见了一道红彤彤的小身影，她站在那些趾高气昂的皇子面前，小脸白皙可爱，模样秀气，映衬着身后的白雪，宛如灼灼盛开的红梅。
小姑娘又看了眼地上的身影，忽然转头看向谢乔兆，稚声稚气地问：“大皇兄，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啊？”
旁边的太监笑道：“芙公主有所不知，这质子试图逃出去，被人给抓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小姑娘点点头。
众人都以为这小公主是要过来救人的，谢乔兆也这般以为，因此愈发不待见。
他正要不耐烦地将这突然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妹妹挥走，谁知下一刻，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响起。
“没错，这个人惹大皇兄生气就是该死。但是今日是腊月三十，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这样好的时候，怎么能让一个下贱的人毁掉呢？皇兄要是让他近身，多晦气啊！惩罚事小，要是折了皇兄皇姐们的福气怎么办？把他扔给下面人处置就是了。”
话音落下，原本死气沉沉的少年忽然动了动，他那双眼睛抬起，竭力地，冷冷地看过去。
小姑娘视若无睹，正仰头冲着谢乔兆笑，那番笑意晏晏的模样。
少年破裂的唇角扯起讥讽的弧度，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之后的事情，后面会有，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