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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邺城走,算算明日就会进城。
是夜,一行人住在沧江边的一座宅院中。此处地势高,正修在南岸山的半腰处。
殷铮选的地方。
沈妙意哄着穆崈睡下,收拾了一会儿,就去了沈奉的房间。
被关在海岛多年,沈奉四十的年纪已是一头华发。烛光中,他握着一本书,倚在墙边。
“父亲还不睡?”沈妙意端了一碗药搁在桌上。
与沈奉团聚不到一年,她也摸透了他的脾气。整日里醉心于学问研究,但是对她和穆崈又极为上心。
“青梳,你过来坐下。”沈奉把书放下,看着走来的女儿,“若珠的礼物,我想着还不够,再添一些,你觉得如何?”
沈妙意过去,柔声笑道:“娘她不在乎的,你是他的兄长,你过去便最好了。”
沈奉摇摇头,脸上是愧疚的遗憾:“多亏了她照顾你这么多年,我欠她的可不少。还有你,爹爹总觉得亏欠太多。”
这些话,沈妙意总是会听沈奉说起。可是世事难料,有时候就会碰上些磨难。
“现在不都好了吗?”她贴心的将药碗推到沈奉面前,“这次去邺城,你就会见到殷平了,他读书可好了。”
沈奉皱眉看着那碗药,胡子一抖:“又要喝?我都好了。”
为了证明一样,沈奉从椅子上站起来,故意在原地跳了几下,挺着身板一副精神抖擞。
沈妙意被沈奉的举动逗笑了,以前她以为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像沈家的那几个叔伯一样,可是久了才知道父亲性子很好,有时候跟孩子似的。
“莫不是,怕药苦?”
“胡说!”沈奉严肃了脸色,伸手端起药碗,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喝完药,沈妙意接过药碗,想要离开。
“青梳,你等等。”沈奉开口叫住,“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
沈妙意端着托盘转身,嘴角隐隐带笑:“什么事?”
“咳咳,”沈奉清清喉咙,眼神有那么点儿不自在,“我想问
,东陵侯他……就是你以后,想怎么做?”
沈妙意似乎是料到沈奉会这样问,作为一个父亲,问女儿的私事,应当也是真的在意吧。
“天晚了,要不以后说?”
“你不用怕,你要是讨厌他,我就将他赶走,咱们沈家与东陵殷家相比,也不在弱处。”沈奉道,“要是你觉得人还不坏,就再想想?咱和他算起来,并不算高攀,有爹爹在,也绝不会让他欺负你!”
沈妙意点头,重逢以来她也看出了殷铮的改变。他是做了许多,救回沈奉,帮她处理了青山镇……
从沈奉房里出来,沈妙意松了松肩膀,回去自己房里。
先前泡了的药水正好到了时候,沈妙意找来手巾洗脸。眼可见的,铜盆里的水变了颜色,水面上飘着一层细碎沫粉……
“哒哒哒”,敲门声起。
沈妙意赶紧擦了一把脸,走出门边,想着或是沈奉又过来看穆崈。
双手一拉,两扇门被从里面打开。
门外,来人长身玉立,脸色温润,整个沐浴在灯笼的暖光里。手里玩着一柄折扇,两条长腿笔直。
“妙意,我房里蚊虫好多……”逐渐,殷铮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干脆只剩嘴唇的蠕动,两只眼睛发直的看着屋里的姑娘,“你这有香没?”
“没有!”沈妙意眉间沾着水润,像是春雨洗过的桃花,娇嫩艳丽。
她双手一推,毫不迟疑的将门关上。
“诶!”殷铮眼疾手快,一只手臂穿过门缝,生生卡在门扇之中,“我还没说完。”
沈妙意看着那卡住的半截手臂,柳眉轻蹙:“我说完了。”
殷铮用扇子敲敲门,微叹一声:“你这样不好吧?出来说句话,别吵醒咱的孩子。”
沈妙意没了脾气,人要是脸皮太厚,那真是天下无敌。
“有什么事?”
殷铮的扇骨敲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在沈妙意脸上瞅了许久,最后启唇笑了两声。
“骗子!你的脸居然好好地?”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就捏上了沈妙意的脸颊,没了原先的伤疤,只剩滑如玉
的肌肤。
还没等沈妙意说什么话,殷铮就伸手拉上她,沿着游廊往前跑。
沈妙意拉不住,只能被带着跑。
两人到了宅院的最高处,那里修了一座两层楼阁。
“走,我带你上去。”殷铮抬手指着房顶,语气中带着兴奋。
沈妙意摇头:“我不去,太高了!”
这岂是开玩笑?爬到楼阁房顶上,黑灯瞎火的。
殷铮坚持着,带着沈妙意上了二层,在侧墙边上,有一架梯子,正好搭在房檐上。
“不骗你,你上去就知道这里有多好看了!”说着,殷铮把沈妙意的手搭在一格梯板上。
最后,沈妙意爬上了屋顶,脚下踩着滑不溜秋的瓦片,动也不敢动。心中埋怨一番,怎么就鬼使神差的上了屋顶。
殷铮动作干净,几下就上了来,夜风扬着他的袍角,身姿笔直的站在沈妙意旁边。
他把双手弯起,放在自己嘴边,然后对着底下大喊:“太好了,我家妙意脸没事!”
旁上,大槐树中休憩的几只鸟儿受了惊,扑打了几下翅膀。
“你喊什么?”沈妙意勾着身子坐着,伸手拽了殷铮的袍角。
“想喊啊,”殷铮长舒一口气,黑暗中笑了声,“你的脸没事。”
“脸没事和你没关系?”沈妙意收回手,有些不安的抓着瓦片。
殷铮撩袍坐下,一腿平伸,一腿曲起,两只手臂后撑在身侧:“谁说没有,我现在就很想给你画眉。”
他的下颌微扬,耳边碎发随风而动。
“掉不下去的,我在这里又不是摆设。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好看?”
沈妙意这才看着四下,天幕范青,星辰密密麻麻的像洒落的金沙,背后是高耸的山峦,面前是奔腾的沧江,百年古园此时陷入了沉睡。耳边是风声,江浪翻滚流淌声。
锦绣江山美如画。
“妙意,做东陵的女主人吧?”殷铮开口,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我会对你好,一直对你好,你说的话我都听。”
沈妙意抱住自己的双膝,夜色藏住了眼
中微微波澜。耳边响起刚才父亲的话,她知道父亲在担忧她的以后。
“怎么好?”她问。
殷铮坐直身子,折扇敲着手心:“我保证,不再拘着你,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种花,制香,给女孩儿办学堂……”
“为什么?”沈妙意问,她知道殷铮变了不少,但是不信他会彻底变。
有句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殷铮仰望星空,嘴角微微一挑:“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肯。”
他想与她复合,疯狂的想。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见沈妙意又不说话了,殷铮往人身边靠了靠,一手托腮看着她:“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你爹也回来了,你沈家的那几个哥哥也有出息的很,文臣武将的,全是你的后台,我也不敢欺负你。还有崈儿,你自己带他太辛苦了。”
想了想,又道:“不行的话,我干脆入赘沈家?”
“瞎闹!”沈妙意瞪了人一眼,“入赘?亏你想得出!”
到时候可不天下大乱?皇太后不气死才怪,堂堂东陵侯入赘!
殷铮站起来,迈开步往低处走,眼看几步就到了屋檐边,回头:“你不答应我,我就跳下去!”
他伸手指着前面,正是离地四五丈高。
沈妙意无奈摇摇头,淡淡道:“那你跳吧!”
“你!”殷铮折扇无奈点了两下,疾步走了回来,直接蹲在沈妙意面前,“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沈妙意瞅了人一眼,觉得好笑:“那你堂堂一个诸侯,还在我面前寻死觅活呢?”
闻言,殷铮噗嗤笑了声:“这不是在你面前才这样吗?别人,我早抹了他的脖子。”
“你刚才说,你屋里蚊虫多?”沈妙意问。
“嗯,”殷铮赶紧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你看,咬了不知道多少包,真把我当成粮仓了。我皮这么厚都能咬透,蚊子都成精了!”
沈妙意抬手捂住嘴,藏住翘起的嘴角:“把这拿回去吧!”
她从腰间解下一物,送
到殷铮面前。
殷铮怔住,面前的是一个香囊,好闻的药草香气:“这……”
“不要算了。”沈妙意作势往回收手。
“要,我的了!”殷铮一把将香囊抢了回来,低头佩在自己腰间,“你看,颜色都这样相称。”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里某处像绽开了烟花一般,明亮绚丽。这是他一直在等的回应。
沈妙意站起来,小心的理了下衣裙:“回去了。”
“再等等,指不定还有更好看的。”殷铮脱下身上套衫。
他站去沈妙意面前,把外衫给她披在身上,搭上她纤巧的肩头。
“好看?”沈妙意随意转转头,“还不都是……”
话还未出口,就见着远处黑暗中缓缓升起一盏孔明灯,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天空中飘起无助盏孔明灯,点点星火飘摇,璀璨绚丽。
轻风一过,天灯飘然而来,这里是阁顶,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美景如此绚烂,无法用言语描述,沈妙意一时看呆,一张仰起的脸染上笑意,梨涡浅浅。
孔明灯寓意美好,承载着人对于将来的期盼,祝愿丰收,幸福美好。
“忘了跟你说,这里每年此时都会放灯,今年是第四年。”殷铮站在沈妙意身旁,高举起一只手,一只灯从指尖飞过。
无数灯飞过头顶,留下一串光亮。
“真好看。”沈妙意由衷赞叹,眼里盛满亮光。
殷铮拉上沈妙意垂下的手,与她指指相扣,神色多了一份安宁:“那年沧江大水,这里决了口,所有人拼命堵住了,后来这里的人为了祈福感恩,每年这日放灯。”
沈妙意点头,身边这个人或许很坏,但是他做事情确实很认真。
“妙意,江堤可以修复,我们也可以。”殷铮不再避讳提昔日之事,坦白说出,“以后,我们每年来这里看灯好不好?”
“看灯?”沈妙意念着这两个字,“我想想。”
“好。”殷铮微一侧脸,心里无比柔软,这应当就是答复了。
两人坐下,沈妙意披着男子的外衫
,双臂抱着搁在双膝上,一张脸仰望天空。
殷铮一只手臂落在沈妙意身后,挡着,生怕人不小心掉下去。
这一回他那样小心,好好的守护着;这一回,他寻到了她,会用一生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