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显佛寺，一位佛主，除了佛主和另一位常年闭关我没见过外，其余三位就在你面前了”齐遇春介绍道。
　　“从左到右，分别是杀生佛、酒肉佛、因果佛。”
　　“如今显佛寺上下，都由这位因果佛打理”
　　“小齐，好久不见，你师父还好嘛？自从上次的道佛争辩后，我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你师父了”年纪最大的，相貌最老的那位因果佛，开口道。
　　“还好，师傅他老人家时常还念叨着”齐遇春答道。
　　“齐先生，喝酒否”酒肉佛年纪看起来只比齐遇春年轻几岁，一个大胖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虽说是个和尚，但毫无佛门高僧的威严，更像是个用假和尚身份行走江湖骗人的骗子。
　　最后一位杀生佛，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盯着沐君迁，面容与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二字，尽管相貌看上去比沐君迁大不了几岁，不过沐君迁可不敢小瞧了眼前的这位，毕竟江湖上不乏有修行高深者用秘法来维持自己的相貌。
　　“行啊，喝酒去”齐遇春笑道，一旁的酒肉连忙把自己的酒壶凑了上去，嘴上说道“要尝尝我的酒吗？”
　　“算了吧！酒肉和尚，你这酒壶里的是酒吗？一股子腌臜之物的味道，酒壶离我远点”齐遇春嫌弃道。
　　“没品味，这可是上好的佳酿”酒肉委屈道。
　　一和尚一道士，就这么在佛门重地里喝起酒来，几口酒下肚，两人就开始勾肩搭背，摇晃起身子，向远处走去。
　　“这，和尚还能喝酒的嘛？”沐君迁懵声道。
　　“算酒也不算酒，这北陆比不上东陆，这里到处充满了杀戮，人死了若是怨念不散就会产生业障，积攒不散，便会影响人心。佛门插手不了活人之间的杀戮，但是业障还是要除的，这壶中之酒便是由这业障所酿造，再由酒肉体内消化”因果解释道。
　　“沐小友，北陆风景如何？可还满意”
　　“你认识我”
　　“北陆之人，怎可不识沐家，毕竟沐家刀可悬在了我们头上千年”因果继续说道“沐小友可方便与老衲谈谈”
　　“可以”沐君迁看着面前的老人，沉思了几秒后，点头道。
　　“那走吧”
　　沐君迁跟在因果身后，先是穿过了塔林，而后行走在空中阁楼间的栈道上，最后停留在一座阁楼上。
　　为啥说是阁楼上？因为这座阁楼是反的，地基在上，阁顶在下，就像是一个地下室，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一块巨石在山腰处伸了出来，数十根锁链一头连着巨石，一头连着阁楼。
　　“这就是贫僧平日里的住所，倒悬阁”因果笑道。
　　沐君迁走进阁楼，里面共有七层，往上六层都摆满了经书，还有几个僧人在其中，或是清扫经书灰尘，或是抄录经书等等。
　　沐君迁跟着因果走到了最下面一层，这里有个小茶室，还供奉着一座佛像。
　　“住处还真是奇怪，屋子居然是反的”沐君迁一边品茶，一边笑道
　　“世上没有什么是定好的，就好比因果一样，如果有人悟出了，那么因与果的顺序也就变了”因果笑道，脸上笑容慈祥，有那么几息间，让沐君迁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应该不是来找我论佛理的吧！”沐君迁笑道。
　　“不是，只是有些跟沐小友相关的事，想跟沐小友聊聊”
　　“不是看中了我吧！虽说我天赋异禀，骨骼惊奇，可能是个修佛道的好苗子，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当然也不是说我就这样拒绝了，若是愿意拿出点诚意来，比如拿出个几本佛门秘藏的武功秘籍，让我拿出去练个一年半载的，我或许”沐君迁侃侃而谈道。
　　“小友误会了，佛谈缘，小友若是无缘，在如何天赋异禀，佛门也是不收的”
　　“那要跟我谈什么？”沐君迁疑惑道。
　　“沐小友，可听说过断道者”
　　“没有”
　　“断道者之名在东陆佛经、道书、儒典以及诸子百家的秘藏中都有所记载，据说人间气运若是盛到了极致时，这世间就会出现一个人，他被称为断道者，他的出现会让庙堂、江湖原本盛极的两座天下陷入战火，并且一蹶不振达百年，所谓乐极生悲、物极必反就是如此”
　　“在东陆历史上，曾出现过很多位断道者的存在，比如东陆历史上有过一段外族入侵的时期，在外族入侵前，便是因为一位断道者，他毁了一座庙堂，半座江湖，致使外族侵扰东陆数十年间，东陆万里疆土中无一人能站出来”因果一边说，一边往沐君迁的杯子里倒茶，但沐君迁没有理会，仿佛想到了什么，只一股劲的往嘴里灌酒，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沐小友，你的命数便是那位断道者”
　　“哼，我就知道是这一套，还真是老套的剧情”沐君迁并不意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原本断道者是东陆之事，显佛寺并不想多管，只不过在我前几日所算的因果中，沐小友的命格中所包含的人实在过多，牵连太广，这场祸事连北陆也无法避免，不过也不意外，毕竟沐家是关联东陆与北陆最为重要的一环”因果眼中顿时金光闪烁“所以，为了东陆与北陆的安稳，沐小友，得罪了”
　　“你”沐君迁手中仙俯首早已拔出，一剑飞去，只是因果眼中金光一扫，他的手中利剑便脱手飞了出去，接着一道金光自沐君迁身后冒出，缠绕在沐君迁身上，把他强行固定在了墙上。
　　“该死”
　　“沐小友，你有沐家公子的身份在身，贫僧自然不会杀你，只不过你需要在此地自困二十年”因果继续说道。
　　“哈哈哈”沐君迁突然大笑起来，说道“你们佛门还真是虚伪啊！只会拿着权贵给的香火建设寺庙，再给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奴隶构造一个美好的来世幻想，不救世道中的苦者，哪怕一人，却又要说着苍生疾苦一力担之的大话”
　　“看看北陆的信佛者吧！我若是断道者，可比你们更像他们心里的佛，起码我能让他们更快的去往来世，见真佛”
　　因果佛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沐君迁，沉思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我自当入地狱”
　　“破”阁楼外一声怒吼传开，一股金刚气劲顿时席卷整座阁楼，紧接着下一秒，整座阁楼被深深撕裂成两半，一道身影自裂缝中踏空走来，是杀生。
　　只见他一挥手，束缚沐君迁的金光顿时消失。
　　“这世上还是有明事理的和尚啊！”沐君迁捡起佩剑，笑道。
　　杀生佛开口道“因果，你老了”
　　因果看着这年轻的身影，长叹了口气道“从今日起，贫僧要闭关修炼，显佛寺就交给你了”
　　杀生佛没有回应，一挥手，一股无形气劲包裹住了沐君迁，让他直接飘在了半空中，然后跟在杀生的后面，离开了阁楼。
　　悬崖上，杀生佛与沐君迁两人并肩而站，俯视山下众生，如同蝼蚁。
　　“沐小友，你看那些供奉佛像的人，他们像什么？”杀生开口道。
　　“蚂蚁，一只脚就可以踩死的蚂蚁，甚至你踩死他们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沐君迁说道“你看过东陆有位大家写的“梦溪谈”吗？一本很有意思的书，里面说在蚂蚁群中有一只蚁后，它常年不动，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可以维持整个族群的秩序，也不会管蚂蚁的死活，因为所有的蚂蚁都是为它服务的，每天到处觅食就是为了把最好的食物呈现给蚁后”
　　“你看那些信徒，他们参拜佛像的样子像不像给蚁后供奉食物的蚂蚁，你们的佛只需要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等这些人呈上食物即可，不用也不会管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攒下了这些食物”
　　“佛，很贪心啊！”沐君迁说着大不敬的话，可是杀生并没有生气，甚至内心中有些赞同。
　　“这就是如今显佛寺的现状，显佛寺的困局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邪魔歪道的崛起，更多的是我们的不作为。”
　　“因果是守世派，他想维持这一现状，所以算因果避祸事，而我是出世派，我认为既然世人心中有佛，佛自当出现在他们面前，自当拯救那些苦难者，酒肉处于两者之间，他想出世救民却又想守世，于是选择了处理业障这种事”杀生说道。
　　“佛不是蚁后，但人真的是蝼蚁，佛若真的动了，真的会踩死很多人”
　　“可也会救更多人，不是吗？沐君迁反问道，紧接着看着杀生佛的眼睛，说道“我的老师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在一个好人和百名坏人中，选择牺牲一个去救另一个，你会选择谁？”
　　“舍我一人，救一百零一人”杀生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才是该有的选择，要是我，我会选择舍百人救一人，我没那么仁慈的想法，哪怕把坏人数量加到十万人，我都会救那个好人”沐君迁答道。
　　“别跟我说什么那些人会改邪归正的，到时候世上会多十万个好人，那都是放他娘的屁，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该死之人必死，该活之人要活，再说了，如果世上真有十万个坏人，那么该死的就是这个世界了”
　　“沐小友真是让贫僧涨见识了”杀生继续说道“或许显佛寺是到了该出世的时候了”
　　“更别说我还是沐家人，我与你们北陆可是死敌，你们要出世了，我们沐家可就该烦了”沐君迁笑道。
　　“呵，沐小主，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杀生佛，可保沐家平安”
　　“哈哈哈”沐君迁只是笑了笑，没有开口。。
　　齐天道境内沐家有多少人，就会立多少碑。
　　无人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