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送剑人

　　沐君迁醒来之时，已是黑夜，刚刚的死亡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他下意识的查看自己的腹部，可是却无一丝伤口。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自己身处在戈壁山洞中，干柴在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深夜中格外的刺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可如今身体上却没有伤口。
　　“难道刚刚都是在做梦？”
　　可这一想法很快就没了，因为他身边有一把剑，是客栈里的那把。
　　仙俯首。
　　沐君迁有些懵，这种处于认知范围外的记忆让他有些恐慌，像是处于掉落深渊的过程中，看不清深渊多深，只是一直在落。
　　“该死”
　　沐君迁小声骂道，重重一拳锤在了墙壁上，只见墙壁轰然倒塌了一半。
　　“这力劲足够破九甲了”暗处里，火光的映照下几道身形缓缓浮现，齐遇春走了出来，身旁跟着小和尚，齐遇春身上血痕几道，那天的大战并不轻松。
　　他还看到了陈寒心，在他印象里本该已经死去的陈寒心，此时被捆绑好丢在了角落里，还在昏迷中。
　　“再试试气”
　　沐君迁点头，真气汇聚于指尖，如一点星芒，散着幽光。
　　相比于之前的儒家浩然气，正气凛然，此时沐君迁的指尖气机，剑意澎湃。
　　一气而出，长达二十多丈。
　　剑鸣阵阵，呼啸天空。
　　“力破九甲，气走十丈，式可与我过十招，境圆满，算是半步立胚了”
　　“小家伙，那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天？”
　　“没错，你足足昏睡了天？”
　　“怎么可能？”沐君迁惊声叫了出来。
　　“那天我找到你时，你已经昏迷了，小和尚还有陈寒心都在你附近，都在昏迷中”齐遇春继续说道，小和尚也在一旁不停点头。
　　沐君迁沉思了几秒，当下把自己那天的经历说了出来。
　　“客栈？送剑人？与陈寒心同归于尽？”齐遇春边听，边喃喃道。
　　“我这是在做梦吗？可是这把剑”
　　“算也不算，我曾听过一门秘法，名为大梦无觉，可入梦、筑梦，甚至梦中杀人，我想应该是这等手段，有人在梦中送了你一份机缘”
　　“道长，送剑人到底是什么？”沐君迁接着问道。
　　“不过是一群如同行尸走肉的人，觉得活着没意思，聚到了一起，抱团取暖罢了”齐遇春轻声道“记住，不要去了解他们，不要跟他们产生任何关系，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曾与他们有过联系”
　　“嗯嗯”沐君迁听着齐遇春的模糊的回答与警告，脸上疑惑不散，但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齐遇春，你个孬种，枉为当今剑道第一人，娃娃问你点小问题，你都不敢回答”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陈寒心，大声叫道。
　　“娃娃，你给小爷我一千两，也告诉你，送剑人的事如何？”
　　沐君迁看了看齐遇春，又看了看陈寒心，径直向后者走去，剑锋出鞘，搭在他的脖子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了，我饶你一命”
　　“哈哈，娃娃，我喜欢你的性子”陈寒心也不惧，继续说道“齐道长，我可说了”
　　齐遇春沉默不语，眼神看向小和尚，只见小和尚开口道“看我干嘛？你还想灭口不成，”
　　“这倒是不敢，只是在想要不要给你拍晕”
　　“哼，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小和尚面无表情，齐遇春面露难色，急得挠了挠头“妈的，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真是折煞了我的清大老爷，算了，反正活了那么多年活够本了，闹吧，使劲闹吧，你们”
　　“送剑人是个传承很远的组织，甚至比你们沐家更早，传说在千年之前，也就是你们沐家始祖立朝大秦之前，这世间由天人统治”
　　“天人统治世间时，设立了二十四祭者，执掌世间真理”
　　“后来你沐家始祖推翻了天人的统治，天人死于人间之战，不过也有传言天人没死，而是回到了天上，而二十四祭者中的大部分都死在了这场大战中”
　　“不过也有祭者残存了下来，比如剑祭、铸祭，剑祭原名为武祭，只不过其中剑客太强，便改名为剑祭，他们是这世间最初一批修炼者，铸祭是这世间兵器铸造的开端，传闻铸祭曾打造了一座青铜门，在这青铜门后藏有可以改变世间力量的兵器”
　　“天女时代过去后，剑祭和铸祭两脉合二为一，这便是送剑人，送剑人的力量很恐怖，他们的力量来源主要是手中兵器，来自青铜门的兵器，每一任器主死后的力量都会被存入兵器中，你沐家始祖曾经为了压制送剑人的力量，曾用人间九鼎铸造了十二金人，以作厌器，来压制这道力量”
　　沐君迁安静的听着，在沐家的家族史记中，确实记录过有关天人、二十四祭者之事，甚至连沐家始祖与他们作战的过程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只是以“天人、二十四祭者俱灭，人间重现光明”而结尾，不再有后续。
　　“既然是我们沐家推翻了天人的统治，那么他们应该很恨我们沐家才对，为啥会给我送份机缘”沐君迁疑惑道。
　　陈寒心并没有回答他，反而哼起了小曲。
　　“接着说？”沐君迁催促道。
　　“道爷，接下来该你说了吧！在我眼里送剑人可是个好组织，我要是给这个娃娃灌输了不该灌输的思想，可就不好了，而且你们清山对送剑人应该比我熟吧！”
　　“哼，在东陆千年里，送剑人是个历朝历代都视为必诛者的存在”齐遇春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送剑人的力量非常可怕，与其说他们是剑客，更不如说是剑奴，剑的力量会不断吞噬你的灵魂，直到你沦为剑的傀儡，送剑人的剑都是没有剑鞘的，因为剑客便是他们的剑鞘”
　　“当然力量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信仰，他们最初是天人的追随者，作为送剑人后，他们成为了天人的信仰者，千年来他们一直在追寻天人踪迹，他们一直相信天人没死，他们想让人间重回天人统治，他们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由天人创造的，而万事万物都有劫数，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唯有天人降临世间才会得到拯救”
　　“送剑人主要分为送剑人和接剑人，”
　　“这我知道，我现在应该算是接剑人”沐君迁说道。
　　“你要是送剑人就好了，接剑人才是最恐怖的，他们处于是与不是送剑人之间，他们没有对天女的信仰，他们有的只是对欲望的臣服”
　　“得一愿，还一愿，权力、财富、力量等等这些，只要你能许下，送剑人都能实现，而你也就必须为送剑人做一件事，这种利益上的交换有时候比信仰更牢固。曾经对你而言遥不可望的东西，只需要你的一句承诺就可以实现，谁能在这样的诱惑中抽身呢？”
　　“那我亏了呀！早知道许愿成为天下第一就好了或者直接让他们给我查出天安之祸的真相”沐君迁懊恼道。
　　“许愿不过是一项考核，在有限的范围内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是精明的利益者，而这类人是最容易也是最有用的工具，而许下不可实现的愿望的人，要么是无用的贪婪者，要么是失去一切的疯子，送剑人需要的就是失去一切的疯子，失去水分滋养的干柴，才能燃烧的最为旺盛”
　　“那我这种许下要一杯酒的愿望的人是什么？白痴吗？”沐君迁吐槽道。
　　“很有自知之明，我就看重你这一点”
　　“话说老道，你对送剑人了解的太熟悉了吧！”
　　“道门的前身便是二十四祭者中的道祭，我道家初祖便是最后一任祭者”
　　“原来如此，你们清山跟送剑人果然很熟”沐君迁笑道。
　　“送剑人的思想源于我道门，只不过他们更为极端”
　　“生死终有，贵己重生”
　　“天下为公，公天下之身，公天下之物”
　　“全性保真”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为也”
　　“送剑人讲究极端的“个人”，其中对错，我道家老祖曾言，自有后世来辩”
　　“不过也正是因为送剑人的力量、信仰与思想，千年来送剑人一直被东陆历朝历代视为逆鳞，凡是跟送剑人有关的，都难逃一死”
　　齐遇春长舒了口气，对着沐君迁笑道“我知道的都说完了，还是那句话，不要跟送剑人产生任何关系”
　　“嗯嗯，倒是可惜了这把剑”沐君迁惋惜道。
　　“这把剑应该不打紧，仙俯首，是一把好剑”
　　“你认识”
　　“嗯嗯，昔日东陆铸剑师魁首，月先生的手笔，开剑之时我曾在场，没想到他也是送剑人”齐遇春点头道。
　　“哈哈哈，天下谁人不是送剑人，谁人不想当送剑人？”陈寒心突然大笑道。“齐道长，讲了半天，可是重点却没讲到啊！”
　　“嗯？”沐君迁疑惑的看着齐遇春，只见后者眉头紧皱，几息过后才施展开，嘴角也在颤动，陈寒心叫道。
　　“天安之祸，东陆助你父亲的十六位武道宗师都是送剑人”
　　“都是送剑人？”
　　沐君迁彻底被震惊到了，一旁的齐遇春连忙开口了“这只是个传言，不过此事也并非空穴来风，当年十六人中，有五人确定为送剑人，只不过东陆对于送剑人的看法，一直是宁可错杀千，不可放过一个”
　　“怪不得他们会送我这场机缘，原来是这样”沐君迁低声道。
　　“反正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该放了我吧！”陈寒心问道。
　　“放了你？你知道的太多了，这世上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密”齐遇春面露杀机。
　　“你个道士，你怎么一点信用都不讲”
　　“我可没答应饶你一命”
　　“娃娃，你可答应过我”
　　“不记得了”沐君迁无辜的说道。
　　陈寒心在看向小和尚，只见他非常自觉的倒在了地上，扮作被打昏状。
　　“无耻，无耻啊！佛门的体面呢？道门的信用呢？沐家的承诺呢？”陈寒心破口大骂道，看着齐遇春持剑逼近，又连忙大喊“我还有一个秘密没说，我说了你肯定会放过我”
　　“说”沐君迁示意道。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娃娃”陈寒心笑道，沐君迁闻言也是走到了他旁边。
　　只见陈寒心对着沐君迁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沉思了几秒，拔剑砍断了他的绳子，说道“你走吧”
　　“嘿嘿，道爷，我身上的禁制也解了吧！”
　　齐遇春没有说话，看到沐君迁点头后，挥手间一道蓝光飞去，落在了陈寒心身上，几个弹指后，光芒闪过。
　　“多谢道爷，那么回见了，各位”说罢，陈寒心的身形直接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也是送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