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

　　面对身后小徒弟不满的嘟囔，道人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就继续在周围走动起来，时不时的开些药，或者一碗祛病符的符水。一些哭声或者惨叫声也渐渐消失，而不似之前一般如人间炼狱一般，至少看起来如此。
　　“这样救，又能救多少人呢！”
　　本来跟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的方离突然说话，一旁的狗子瞪大了眼睛，赶紧拉着身边同伴破布般的衣袖，眼色也使个不停，只是同伴的眼神只是定定的看着前方的道人。
　　医治了很久已经有了些疲态的道人看了看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小男孩，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情，想了一下，缓缓道:
　　“总要有人做这些事情！”
　　顿了顿，又道：“平f所见以求心安！”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帘似乎有些低垂。
　　“但是你知道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的苦难。”说话的时候方离慢慢的走向道人：
　　“庚申光合年蜀中地震，涌水出；”
　　“辛酉光合四年六月落雹，几近无收；壬戌光和5年二月，天下大疫！”
　　看着表情越来越痛苦的道人，方离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寥寥几句的话里却是最真实的人间惨剧。
　　“岁大饥，人相食”六个字里道出了多少地狱景象，即使是在这里的人就没有眼巴巴盼着别人死掉再分而食之的人吗。
　　“可我又如何能够救的了天下人，我只是一个老道士。”道人说话时候嘴角露出了些苦笑，只是不自觉间却握紧了拳头。
　　“真的不行吗，还是不愿，你太平道次入皇宫，琅琊宫祟，隰阴襄楷，都想当这个国家的国师，寄希望于天子可怜天下人，难道你也也这样想的吗，还是你真的认为那些旧居朝堂之上的人能够救得起天下人。”
　　话语间的气势愈发强势，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一旁站着的小狗子这个时候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身旁的发小，第一次有种他原来这么厉害的感觉。悄悄的看了眼他之前一直都很尊敬的中年道士，只见得道士须发都有些炸开的感觉，眼睛也布上了细密的血丝。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不知何时本来晴朗的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
　　这时张角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态，口中念念有词，只听得一声疾，天空便重新放晴起来。
　　看着眼前一顿话语便说的自己心防几近破碎的少年，张角也叹了口气，上前抱了个揖：
　　“在下太平道张角，敢问小兄弟是？”
　　只是停顿许久，都不见反应，好一会之后，才见少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盘着腿往前挪了挪：
　　“身子太虚，刚刚被你雷声一下腿有些软了！”方离语气里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想了想，抬起胳膊拉了拉快掉下肩膀的粗布衣服，也算是回答了刚刚道士的问题：
　　“穿成这样，总不会是世家子弟。”说话的时候方离脸上并没有什么遗憾的感觉。
　　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位后世里褒贬不一的道士，却是一点枭雄的样子也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道士，甚至说更像个医生
　　眼睛很清澈，只是眉眼间已经有了浓重的风霜感。脸上皱纹很多，没有什么肉，显得脖子有些长了。
　　他打量着张角的时候自然也被张角看着，瘦弱的身体，脏兮兮的脸颊下面能看出蜡黄的脸色，就是随处可见的流民少年，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张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还只是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难道学了这么多年的太平经，却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透彻了吗，但是很快他心里便反应过来，一个小孩子又如何能够知道如此多的太平教秘辛，甚至他感觉这个孩子甚至知道太平道的道义是什么，不然刚刚也不会那般责问自己。
　　太平道杂采先秦阴阳五行家、神仙家、道家、墨家及儒家谶纬之学以成篇，讲的都是辅佐从龙治天下之术，而非屠龙术，这也是张角即使看遍了世间悲惨，也见了帝王无能，也不曾登高一呼的原因。
　　但是如果说张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方离也是不信的，作为已知的最强真修，挥手就能招出黄巾力士这种甚至在某东方神系中一直使用着的存在，说一句天才自然是不过分的，方离不信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方离知道即使没有自己的这番话，张角也依然会顺大势而登高一呼，但是为何这次规模浩大的行动又会匆匆结束呢。
　　一时间，两个人的眼中都出现了对彼此浓重的好奇心，方离多少还能从书中记载里推断出一些东西，而张角可谓是一头雾水了。刚刚暗地里掐了几卦，却都是算出如无根之水般的不明卦象。但是他心里却知道，他很重要，重要到~可能真的实现尤如太平清领道里面写的那般理想的生活。
　　“可是这世道已经如炼狱一般！”张角说话时候能感受到嘴巴上干裂的皮，也能看到周围那些眼中找不到希望的流民。
　　“已经如炼狱一般，那就颠覆这炼狱，你修了一辈子的太平道，救了大半辈子的人，难道还怕因为想带着这些人活命，承担下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方离看着面容逐渐坚毅下来的中年道士，脸上的皱纹愈发如刀刻斧凿一般，想了想，又道：
　　“是非功过，其惟春秋而已！”
　　“是非功过，其惟春秋”
　　张角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痴了。
　　他的性子其实很平淡，甚至他一开始的心愿就是在一个小山头上有一座自己的道观，再收些弟子，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只是从他少年时和师弟们一起下山之后，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离这个曾经的理想越来越远，从他看病救人，变成教了徒弟也开始看病救人。看到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的凄惨也越来越多，本来学习的太平经，也被他删删改改还加了许多救人的方法。只是却从没有逾越前人立下的辅助天子统治的基调。
　　张角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一般慢慢的闭上眼睛，衣袍无风自起，嘴里喃喃：“我的太平经，从此便只为自己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