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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上的灯光一闪一闪，最后还是熄灭了。
“不是啊，你看，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
“不是...你看，它这个东西吧...叫模型玩具...”
“啊啊啊啊！”
“不是，有一样东西吧，叫做Cosplay...”
“啊啊啊啊！”
“别嚎了...别嚎了，别嚎了！”
302房的玄关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上班族的西装打扮，却因为一身的污渍显得不伦不类的男人J11，另一个是青翠颜色基调打扮的送餐员于艾草。
于艾草两手扶着墙，眼中噙着的泪水因为害怕没有掉下来，J11现在尴尬的就像偷看不雅视频被妈妈撞个正着的小男孩。
不过，小男孩手里可不会拿着已经击出的电击枪，地上也不会躺着一个插着电极的独臂市民。
十分钟以前...
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不断，J11坐在沙发上，用随处可见的塑料打火机点燃了烟，送进嘴里。
深深地吸进肺里，又慢慢地吐出来。
他感受到了宁静的快乐，甚至差点说出“男人夫复何求”这种不符合他形象的话了。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同时还有一个青春少女的声音：
“您好，帕菲特披萨外卖。”
来的正正好好，J11在宁静中心里的感受暂且不论，身体上最大的感受一个是疲累，一个就是饥饿。
“来了。”
他从沙发上弹起，把上身穿上衣服，裹上有些脏的西装。
又猛嘬了半截烟，把剩下半截放在烟灰缸上，他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于艾草站在门口，提着纸质的外卖口袋，还拿着一盒披萨，报以青春的笑容：
“您好，这是您点的外卖，您参加的随机披萨活动抽选的是每周五限定供应的超红莲爆裂疾风弹披萨，请拿好。”
J11压根就不在意这是什么什么蛋披萨，他只想快点吃。
手掩着门，他接过纸袋和披萨盒放在鞋柜上：
“啊，谢谢，我会给好评的。”
“谢谢，请慢用。”
这本来是一次很正常的外卖服务，本应在J11关上门就结束，才对。
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拍在了门上，改写了这次外卖服务，也改变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那只手的主人，是因为快速奔跑而气喘吁吁的独臂市民——吴编。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两个人产生了相同的问题：这人谁啊？
这个相同的问题也产生了不同的后续，J11的后续是：难不成被发现了？但问题是被谁发现了？警察？第二警察？同行？还是买家？
于艾草的后续是：这人谁啊？
吴编则一边喘气一边说着：
“等...等一下...这...这玩意...可以跟我...交...交换吗？”
——这人只有一只手？
J11一手掌着门不让吴编把门推开，同时打量着吴编。
——如果是警察或是第二警察现在就已经直接踹门了，这么说这个人就只有可能是同行或者买家，但问题是，他是哪一边的？
——是来送货的这一头？还是取货之后要卖给的那一头？
——那他在交易时间马上就要到的现在来说交换，是什么意思？
“交...交换什么？”
J11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这个...”
吴编的手没有离开门，用脑袋指了指旁边。
“这个是...”
于艾草顺着看过去，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包装盒，她光看包装就知道，这盒装的是：
“真魔红融合电击披萨？”
她可不记得自己店里有一个独臂的送餐员，所以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人是谁。
J11此时尽管想要把惊愕的想法掩藏于心，但他脸上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送餐员说出了那盒披萨的名字，J11的视线则直视着披萨盒上画着那个用各种颜料和表现手法凸显的一把电击枪。
这绝不是来送货的，一定是买家，而且不是约定好的那一家。
最糟糕的是，这个独臂男人连J11这里有电击枪都已经知道了。
——要挟？
——他在用电击枪的事情要挟我把货给他？
——还专门挑了个送餐员来的时候？他知道我们走黑路买电击枪的事情，而且连我通过正规渠道点的披萨都知道？
——也就是说，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意思吗？
J11在思考对策的时候，他开始警惕的吴编趁机把气吐匀，于艾草则疑惑地站在原地。
“总...总而言之，先进来再说吧？”
既然是知道内幕的人，那么就没必要遮遮掩掩，J11把门开了一点这么说着。
吴编愣了一下，又礼貌地回答：
“不不，不必麻烦，就耽误你两分钟....其实我...”
“不不不！还是请进来慢慢说吧！”
——我靠你巴不得被什么人听到是怎么的！？
J11自己退了半步，松开了门，这才想起于艾草：
“诶外卖小姐姐，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可...”
于艾草看了看那盒披萨：
“他也拿着我们店的披萨...”
“是，麻烦你也稍微等等，于艾草，这事儿你也得知道...”
——靠！没完了是吧？就这么想用一般人威胁我是吗？！
J11心里已经在骂街了。
吴编说着进了门，但并没有拖鞋进屋，他举手示意还在往里走的J11慢点，打算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
然后他就看到了，举起电击枪的J11。
“进来...说吧。”
J11稍微压低了声音慢慢说着，让在门外的于艾草听不清楚。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用我的披萨和你订的那个交换而已啊，因为你那个是最后一份限定的披萨，我老婆无论如何也想...”
“闭嘴！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了不起，知道一两个情报就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要一被什么东西指着，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他晃了晃电击枪：
“进来，把门口那份披萨给那个送餐员让她走，还是说，她也是你的人？”
“不是你在说...”
“快。”
J11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吴编，举手比了一个数字3。
3变成2的时候，吴编的喉结明显动了一下，在2变成1的时候，他抬手拿起了鞋柜上的披萨盒，背对着J11把披萨递出了门：
“于艾草，我在你的送餐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是这样，我有一些原因务必需要和你送的这最后一份超红莲爆裂疾风弹披萨交换，我已经和店里商量过了，结果没有打通你的电话，所以我就跑过来了，你可以确认一下。”
“是这样吗？”
J11听到门外甜甜的女声说了一句，稍微停顿了一会，又听到另一句：
“啊真的呀，真是抱歉，让客人您跑成这样...”
“没关系，是我的不对，能换给我就太好了。”
“好的，没问题，谢谢您专门通知我。”
虽说是背对，但只有一只手递着披萨，能够看到侧脸的吴编是做不了什么手脚的。
对J11来说，这就足够了。
吴编手上的那盒披萨递了出去，那盒画着电击枪的披萨到了他的手上。
“我和这位哥们有点事要谈，能麻烦你把这盒超红莲爆裂疾风弹披萨送回你的披萨店吗？那里有人在等我，告诉她，我爱她，我一会就回来。”
“哦哦哦好浪漫啊！没问题，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嗯。”
说完，那个女送餐员的脚步声传来，然后越来越远...
“很好，这样我们就能好好谈谈了，进来，坐下吧。”
J11指了指沙发，吴编把换回来的真魔红融合电击披萨放在鞋柜上，往前走了两步。
浴室里的洗澡水依旧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电视机现在正在放着柔和的音乐。
“嘿...听着...”
“你先进来，坐下。”
“我不是...”
“我叫你坐...”
让J11有些生气的话语停止的，是门外刚刚断掉又突然连上，甚至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等他思考到要开枪的时候，吴编已经先发制人，冲到了他的面前。
哪怕只有一只手，只要卸掉武器，就能争取到讲和的机会，最少最少，也能保证自己和于艾草的安全，之后只需要大叫，把门口刚刚拦住自己的保安吸引过来就完事。
吴编打着这样的算盘。
他避开枪口，唯一的手如同钳子一般紧紧锁住了枪身，并且依靠他的力气，把枪口压低对准了地板。
并没有关上的门被推开以及于艾草的声音一起从背后发出：
“诶我终于想起来了！客人您不是电视新闻里那个...”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就好像还差五块钱清空购物车时突然有人来还钱了一样。
“太好了，赶紧...！”
吴编漏算了一件事。
确实，以他的体格，让面前这个比自己稍微瘦一点的年轻人一时半会开不了枪是没问题，可他并不知道——
电击枪并不只一把。
另一把电击枪从J11背后掏出来对准他时，他的右肩自然而然地动了动，就好像要用右手，朝着那个方向伸去，去抓住那把枪。
他现在并没有那个右手。
氮气急速释放的声音伴随扣下扳机的动作响起，两根电极如离弦之箭，刹那间穿过假想的右手，击在皮带右上方。
这两下给人的感觉，和被两只蜜蜂以很快的速度撞上再蛰一下差不多。
当然，接下来的电击，就是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版本。
不可抗拒的什么东西通过身体，引起的是止不住的肌肉抽动，全身的力气只能尽数用在这上面，就连意识也被电流冲击，一副副画面从眼前J11咬牙的脸附近闪过，从一个整体散成一团。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吴编就这么倒了下去。
门口于艾草的脸就这么僵住了。
她这下彻底蒙了圈，仿佛自己回到了家门口，回到了那个兔脚劫匪王詹的面前一样一动不动。
思绪乱成了一锅粥，只有一个想法慢慢突破了出来。
——后头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这才回想起，回想起自己的两个男同学齐力把自己拉回安全地带的样子。
而这次，李旭东和黄浩然并没有在她身边。
“啊啊啊啊...”
“啊等等，先别嚎！”
J11举手示意她等等，然后蹲下，把食指放在吴编鼻子前面，又听了听心跳，这才长吐一口气：
“啊...幸好...人没事...”
这一句话倒是让于艾草的尖叫止住了，但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泪光，鼻子一红，表情就开始哽咽起来。
那个穿着西装还是有点帅就是邋遢的J11这才解释起来：
“不是啊，你看，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
“不是...你看，它这个东西吧...叫模型玩具...”
“啊啊啊啊！”
“不是，有一样东西吧，叫做Cosplay...”
“啊啊啊啊！”
“别嚎了...别嚎了，别嚎了！”
“什么啊，这是什么事啊！”
于艾草脚一脱力，扶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结果J11和她差不多紧张：
“我我我怎么知道，我买这个又不是为了射人！”
“那你开什么枪啊啊啊啊啊啊！”
“诶诶，你先别哭，别哭，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没事的没事的，我会负责把他送去医院的，你别把保安哭过来，算我求你了...”
于艾草的哭声止住了半拍，然后又冒了出来：
“你想把我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
“诶诶别别别别，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是想请你暂时照看一下这位...”
“你还想绑架我啊啊啊啊啊啊！”
“诶不，我还能让你现在跑出去叫保安不成？啊不，我是说他现在需要帮助...啊啊啊！我是说...”
“啊啊啊啊啊啊！”
“啊麻烦死了！”
J11举起另一把电击枪，对准了于艾草，哭声一下就止住了。
“还是这好使。”
这一下，于艾草终于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而且早就该这么做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气...
“诶诶诶你别...”
她这一口尖叫发出的并不是刺耳的高音，而是闷闷的唔唔声，因为一双手赶在那个尖叫之前，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抓住了她的右手腕拉到了她背后，一个躯体抵在了她背上，她感受到了后背上有一团柔软。
她就这么被人带进屋里，她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而她面前的J11终于放下枪，露出了稍微吃惊的脸：
“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你说...”
于艾草脑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完事以后吃饭之前，我进去洗个澡，有错吗？”
“没，没错，一点错没有。”
于艾草现在可以听到房间里面的浴室里还有水流声。
“那我为什么要裹着浴巾从窗户翻出去，从外面把人给你带进来呢？”
“额...”
J11一个标准的鞠躬：
“对不起！剩下的我会处理好的，你快回去继续洗吧，别感冒了，J1。”
“哼！”
于艾草背后的女人这才松手，失去助力的她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坐在了晕过去的吴编旁边。
那个女人——J1现在只裹着一条粉红色的浴巾，并没有立刻回到浴室，而是走到沙发边，从越野包里摸索着什么，过程中完全没有顾及自己有没有走光。
就算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于艾草也能清楚听到那个直勾勾盯着那边看的J11的肚子叫起来的声音。
“接。”
J11说着：
“好好圆上。”
那是披萨店里同伴打来的电话。
“嘿。”
J1把一包塑封袋扔给了J11，蹲在了于艾草面前，两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和她面对面说：
“我们不是亡命之徒，只是贩卖点电器的小商贩，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没必要把事情闹大，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需要你稍微等一会，我们今天晚上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到时候你就可以安全的离开...”
“...请相信我，好么？”
J1的表情十分真挚，看不出有说谎的痕迹，对于一个受惊的外卖员女孩来说就好比溺水者奋力去抓的那一根稻草，只是她现在在心里选择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的话的同时，还忍不住很不甘的暗自想着：
——为什么这么大啊...
她接起了电话。
“喂？艾草啊？刚刚有个客人想要和你交换一下披萨，你见到他了吗？”
“见...见到了，我已经和他换好了...这正好是我最后一单，我就不回店里直接下班可以吧...”
“这样啊，那那个客人呢？还没回来呢？他老婆还在店里等着，现在正在店里和大家聊的正开心呢。”
J1用手机笔记本打出一行字递过来，于艾草照着读着：
“那个客人说...说他突然有些事情要处理，托了其他人帮忙送披萨回去，说他一会就会回去。哦对了，他还说他爱她。”
他爱她这一句J1并没有打出来。
“哇，好浪漫！那就这样，我这里还要忙呢，拜拜。”
挂上电话，她的手机被放在了茶几上。
“接下来怎么办？差不多该走了。”
J11把塑封袋打开，取出里面的粗绳子问着。
J1横了他一眼，又转身对于艾草对视着说道：
“接下来我可能需要浪费你的一点时间和人生自由，别害怕，只是绑在桌腿捂住嘴而已，等到地上这个男人醒过来，他自然会带你离开，你现在不要乱动，让我们和平的完成这件事，好吗？”
于艾草并没有其它选择，她微微点头。
准备过来拉她去桌子边的J11被J1一把别开：
“起开！赶紧收拾东西走了！把水关了！”
“我...”
J11揉了揉脑袋，把绳子扔在桌子边，走进了屋内。
“啊...大神经的男人...就是在你洗澡的时候都会闹出点麻烦...”
J1以和同样的女性朋友聊天的口气抱怨着，把于艾草扶着往桌子走去，这让于艾草感到放松。
“但你还是没办法放着他不管，对吧？”
于艾草笑着问。
“....”
J1稍微停了一步，又继续前进，很坦诚地说：
“没错。”
她背靠着桌腿坐了下来，两手交叉在桌腿上，J1在后面给她绑着绳子。
犯人和被害者，在这期间还在聊着天：
“怎么，你也有需要照顾的男人吗？”
“是...还不止一个。”
“嘿诶？？看不出来，你身体还挺好的...”
“不是那个意思啦！！”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我这一个都够麻烦的了，你还真是辛苦。”
“还好啦，有些时候确实挺累的，但是...”
“但是我们俩都不讨厌这种大神经的男生，对吧？”
“...嗯。”
于艾草鼻子现在不酸了，根本不用照镜子，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红，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自己的安乐窝里，还有两个需要照顾的男生在，现在说不定又在因为各种怎么都好的事情而互相顶嘴，然后又用各种游戏来决胜负吧。
她今晚可能会回去很晚，那两个男生饿着肚子会怎么办呢？
是会打爆现在放在茶几上根本接不到的手机呢？还是会给披萨店打电话呢？还是...
出门来找自己？
——不可能！
她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管是李旭东同学还是黄浩然同学，都是属于能不出门绝不出门的类型，虽然李旭东同学会偶尔去参加游戏比赛挣钱，黄浩然同学偶尔会去参加漫展，但专门出门找我什么的...
但是，自己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说不定，说不定他们会为了自己，抵抗着内心的社交恐惧症，出门来寻找。
哪怕只有其中一个。
等等，如果只有一个的话...
——那会是谁呢？
在她的思绪还在思考这些的时候，J1已经绑完了绳子，在她背后问着：
“好了，我没有绑太紧，应该不会留下难以消退的痕迹，不会哪里疼吧？”
于艾草试着动了动手，发现就算确实没有哪里疼，她也挣脱不了。
“不，不疼。”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其实挺好，就算不把嘴塞住也可以...”
“我会等他醒过来的。”
安静了有五秒，J1把手里的手帕扔在了地上。
“你信我，我信你。”
站起身来，她把浴巾一扯随意扔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一套西装，就在于艾草面前穿了起来。
“唔...”
于艾草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
“怎么了？”
J1穿着内衣，一脸疑惑地问着。
“姐姐你今年多大？”
“？”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J11这时候从屋内走出，手里拿着用塑封袋装着的内衣裤：
“你这脱下来的，就这么装着没问题吧？”
“你就不能叠一叠吗？明明脱的时候脱的那么小心！”
“不是你说要我快点收拾东西走了吗？”
“...”
“行吧，装好，枪呢？”
“弄好了，在这里。”
他拍了拍自己的腰。
“OK。”
J1说完，就这么当着俩人的面继续扣着纽扣，穿上肉色丝袜。
于艾草只是把头别在一边，她觉得她现在又快哭出来了。
——这就是情侣吗？这就是好身材的自信吗？啊？啊？？？
她就摆着这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目送着没有塞手帕进自己嘴里但塞了一堆狗粮的一对情侣出了302的门，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地上那个独臂男人是在新闻里那个勇拦劫匪的市民，现在他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而于艾草这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
她想上厕所了。
于此同时，距离这里几条街外的P一栋内...
电话一响，嘴里的鸭脖顿时就不香了，擅长变装的幸运千面——张每把啃了一半的鸭脖吐在一旁，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的是J11的声音：
“我们过来了，具体在哪里？”
“212房，‘大狗’就在里面，至于‘鸡蛋’嘛，等你取到‘大狗’，把保管费的尾款结了再说吧。你是不知道我为了让领居们相信家里养了条狗费了多大的心思。”
“你人不会来？”
“我已经在了，但是不在212房，放心，我只是负责保管一下的中间人，不会黑吃黑，但也不想冒险卷进你们的行当。”
“哼，好吧，那咱们到了再说。”
电话挂断，张每又拿起啤酒瓶，慢慢往嘴里倒着。
他现在在312房，也就是212上面一层。
这里被P一栋的老板张嫂当成了仓库，而地板的某一处被巧妙的特意开了个小洞，不管是从312还是从212都看不出来，然而一个房间里的声音另一个房间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虽说同为一路人，可张每并不想和这些人正面接触，说是小心也可以，说是准备收手当一般人也罢，但是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过去犯下错误的证据已经在兔脚事件里当成报酬销毁掉了，这一趟送完，便没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了。
“这之后，应该干什么呢...”
手握着酒瓶，他在一大堆洁白的床单被褥以及床上用品中间深沉地自言自语着。
——凭我的化妆的手艺，去哪个剧组里当个化妆师应该没问题，可我并没有去考证啊...
——老朋友的工地上似乎还缺人，去搬搬砖头，为城市建设做点贡献吗？
——用前些年攒下的存款去投资点什么，还是用来旅游吗？
——还是...
——去肉郎那里帮着磨刀呢？
只要一想到肉郎女儿在前台招呼客人的样子，他就能闻到一股西兰花的清香。
“才两瓶我还能喝醉了不成！？”
他摇了摇头，把还剩点的酒瓶投进垃圾桶，西兰花的香味随之消散。
一翻身站起来，他走到窗户口，准备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个窗户正好对着断头的小巷，可以看到P一栋正门的一切。
有很多找不到车位或者不想停在收费车位的车子转进来，错车以后停下，有些人停下就走回大道上，有些则留在只有路灯的小巷里，钻进P一栋和其他小店里不再出来。
错车时的喇叭声不断，张每这个俯视的视角能够看到，让错起车来很麻烦的原因，是停在那里的白色房车，以及前面一点点停着的白色面包车。
——那辆房车在这里停了好几天了，那辆面包车也是。
他回想起前些天他扮成老奶奶上街的时候，这两辆车就都在那里停着了。
“让我猜猜，他们会用哪一辆来运那个‘大狗’？面包车应该会方便一点，但房车裹得更严实，嗯...”
“如果是我，我会用面包车，然后雇点人开着房车往反方向走。”
狡兔三窟，是他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烦恼要不要收手的原因。
就在这个瞬间，他立刻从窗口连退了几步。
他能感觉到冷汗一下涌出，一个冷颤跟着而来。
有什么在看着这里，他能够感觉到视线，却没有发现到底从何而来，从何人而来。
就好像在草丛中盯着狡兔的蛇一样。
更糟糕的是，那个视线看着的不是212，而是312的自己。
张每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
就好比迷信之人相信占卜的结果一样，他也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有什么人在看着这里。
就好像在肯定他的直觉一样，平时那只只会低吠的“大狗”，就在这个时候在他脚下的212房里，发出了一身长鸣：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不可能！
——被锁链捆着，在被人类包围的城市里，这种行为只会招来更多的人，那野兽应该明白这一点才是！
从他接手到现在，那“大狗”从来没有这么叫过。
——果然，今晚有些事情不对劲...
他冷笑一声，把刚刚扔进垃圾桶的酒瓶又拿起来，仰头把剩下的啤酒一口饮下。
312房的灯，就此熄灭。
于此同时，P城海先流区第二警官所...
咖啡机发出振动的声音，将充满诱惑的香气洒向四周的空气。
节能灯下的办公桌上，所长红苗把一摞文件推到一旁，蓝色签字笔随意地扔在桌上，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啊...加班，完成！”
大红色的夹克在节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她慢慢站起离开办公桌，走到咖啡机前，把手上的咖啡杯用清水洗净放好，又拿出另一个洁净的咖啡杯。
冒着热气的纯黑液体缓缓注入咖啡杯，红苗做了一个深呼吸，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享受这下班前的最后一饮...
“哦豁，要加班了，哦豁，要加班了，哦豁...”
办公桌上的智能手机，重复着一个听上去有些可爱，像是女孩子一样的男生的声音。
红苗这才一脸放弃地睁开了眼。
她端着杯子，嘴里抱怨着往回走：
“最好是工作...要是是电话广告...阿姨就来教教你什么是口才...”
拿起手机一看，是警察副局长黑松。
她叹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你不是来找我喝庆功酒的吧？”
她一手撑在桌子上，认真听着电话。
“灰良加上沁阳，还有其他区的第二警官，还有你老黑能叫动的全部警察，也没拦住一个神秘人？”
“你是说，那家伙往景区跑了？这不是当然的嘛，往人群里混，标准的很...什么？还把景区的猴子弄出来了？哈哈哈，这之后你是不是还得训练捕猴专业队？”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了免提，这样就能靠在桌子上，慢慢喝着咖啡慢慢听接下来黑副局的男低音：
“少看劳资的笑话！你手下的秘密武器，是俩秘密武器，可是最先发现【他】的人！”
“那你不该给他们俩记功？”
“我淦，结果还不是弄成一堆人围了？不是一个比一个能打吗？怎么不直接把人带回来领赏啊？”
“回头我问问他们具体情况，给你发份报告呗？”
“淦！”
“好了好了，他俩人呢？”
“灰良揍翻了几个拦路的小混混，追人的时候从坡上滚了下去，零件倒是没摔坏，就是摔成迷彩野战队了。沁阳那孩子可厉害了，一大片猴子都被她放倒，还一只都没伤及性命，就是她那一身被猴子抓的...男同志们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现在俩都在医务室里，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调情，还挺尼玛浪漫！什么情况！”
红苗这一口咖啡差点没呛着。
“行吧，等人送回来，我再细问，先挂...”
“诶等会儿！”
电话那头暂时没了声音，红苗也没急着掐电话，又静静喝了一口咖啡。
她还能够依稀听到电话里传来拍桌子声、黑副局骂的“淦”声，还有塑料瓶掉地上的声音，之后，黑副局的声音又回来：
“你现在在哪？”
“我刚签完文件你说我在哪里？”
“就你一个人？”
“我的人不是在你那里玩浪漫吗？今晚我值班，什么事吧，你说。”
“刚刚接到的消息，有一动物走私的买家在N市落网了，那边的民警通知说，那家伙一是买家，二是牵线的线人，赚着两倍的钱，说来奇怪，他落网的时候一直叫着蛇什么什么的...”
“说重点。”
“那个人交代，有一批还未孵化的鳄鱼蛋正在P市，就在你负责那个区，今晚十点交货。”
“...”
“老红啊，现在从这里开车回来可来不及，我叫了几个守夜班的弟兄，让他们马上和你联系，指挥让给你了。”
“老黑啊，你这么好心？”
“我就这么好心！好了好了等着接他们电话，这事儿拜托你了。”
“只有鳄鱼蛋？”
“交代的只有鳄鱼蛋，你到时候仔细搜搜。小心一点，虽然不至于有火药枪吧，但是搞动物走私的，**啊电棒什么的还是有的。我这边是实在抽不开身...”
老黑的话语顿了顿，义正言辞了起来：
“辛苦你了，人抓不抓的到没关系，让其他第二警官掺和进来也可以，把无辜的动物救出来！”
“行。”
红苗也正经了一句。
刚刚挂电话的手机放都没放下就又响了起来，红苗接通之后，听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红苗所长！黑副局派我们听从指挥，请下指示吧！”
“详细地址知道吗？”
“市区公园南路311号，P一栋。”
“你们几个人？”
“五个！”
“好！”
红苗一边操作着手机一边说：
“你们两人一组，带上防爆装备到我发过来的这两个位置，剩下一个，到这里和我汇合，十分钟之内到位，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那就动起来。”
挂断电话，她一口饮尽了咖啡，舔了舔嘴唇。然后抬起脚，把高跟鞋踢在了门边。
抄起门边的一双运动鞋，她张嘴一吹，把鞋表面的灰尘吹向垃圾桶。
换上鞋，她把口红扔向了桌子，掏出唇膏朝嘴唇抹了两下。
她一直不相信具有唇膏功能的口红，或者口红功能的唇膏。
“我可不是坐阵的角儿。”
砸吧两下嘴，她活动着肩膀，弯了两下脖子，把皮包往肩上一跨：
“久违的活动一下吧！”
所里最后亮着的灯，在她出门之后，也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