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她从暮色中走来

　　斜阳倾泻下落日余晖，一大片的洋洋洒洒，与挂满天际的霞相互映衬。校园广播站里响起了流行的乐谣。球场上的身影起起伏伏。夏风拂去我额上的汗水。很凉。
　　徐峰缓缓俯下身，如捕实时的猎豹般紧盯着我正运着的篮球，不仅是他，陈皓也一脸戒备，认真地守在框前，随时准备打断我的进攻。
　　二对一----这本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但那只是在他人看来。徐峰和陈皓这两位局中人却是叫苦不迭。若是只有一人根本拦不住我的攻势，唯有集二人之力方能抵御一二。这倒也不是因为我的体能有多强，只能说是我的技巧更好，这也是我长期钻研NBA和经常练习所带来的优势。也并不是说他们两个就不够强，倒不如说他们的技术足以令任何人惊叹，尤其是陈皓，一手三分雨投的出神入化，可谓是真正的十投九中。而他们二人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的守势可谓铜墙铁壁。与之相比，我的上篮略显逊色。
　　我已略显颓势。连续好几次突击都未成功，就像是陷入了天罗地网，无力回天。
　　围观的人似乎渐渐多了起来。
　　我再度运球，企图越过防线，却终是奢想。在二人的围攻下，我连移动都很难做到----这并不是夸张，直觉告诉我，若是轻举妄动，将会有很大的可能会输的很难看。
　　既然进攻不成，那便以退为进----我抓住机会，迅速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随即奋力跳起，孤注一掷，补上了一个标准的超远三分。徐峰和陈皓反应也十分迅速，试图帽下我的投篮，却是徒劳无功。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以势不可挡之势向框射去，动作之连贯，甚至引起了在场观众的连连惊呼。
　　结局已定。我想即使力量和手感都掌握的很好，但仍有所欠缺。那球最终也未如围观的群众想的那样十分精确的落入框中，而是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撞在了框上，随即被弹至框下。看来准心还是不足。我想到。看来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再多加练习啊。
　　“不打了。打不过你们。”我摆摆手，再次挥手拭去汗液，大口喘着粗气，随即伸手接过徐峰递过来的水瓶。拧开瓶盖，澄澈透明的液体涌入我喉中，清清凉凉，很难够消去任何夏日里的烦躁。
　　“你这家伙，实力也太强了吧？”陈皓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样的身手完全可以加入校球队了吧？你难道没有想过加入吗？”确实，看来我在篮球这项运动上似乎有那么一些许的天分。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陪同学和朋友随便玩玩，但久而久之的接触后，我也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和每个少年一样，我也曾想过能在盛大的赛场上，在万众瞩目中挥洒自己的汗水和青春。直到在初三那年，我迷途知返，也终于收了心，从此，专注于学业。
　　我摇摇头，答道：“想过，但还是放弃了。毕竟和自己的未来和生计相比，这梦想还是显得太渺小了啊。”我想起之前曾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世人一生匆忙，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偏是这几两碎银，能解世间万般惆怅。只可惜这区区的柴米油盐酱醋糖，却也断了儿时念想，让少年染上了沧桑，压弯了脊梁。
　　生活二字着实是显得太过于沉重。或许我可以选择依靠老爹，但少年的自尊不会允许。
　　“走了，吃饭去。”徐峰运着球。篮球在他手上灵巧的舞动着，他投出了今天最后一个三分，篮球精准地落入框中。黄昏洒在他身上，配上他那格外帅气的面容，不凡的身手引起了在场女生们的尖叫。所以说帅哥做什么都帅啊。想必这是包括我在内的在场所有男同胞们共同的想法。
　　食堂的饭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没有，实在是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也没有意外的想象中的那种超乎寻常的美味，只是很平常很平常的家常菜，但却也算是别有一番韵味。更何况不用自己下厨。
　　徐峰和陈皓倒是吃的很嗨，用最简单的话去形容就是饿死鬼投胎，看来是真的觉得食堂的饭菜很香。于是我开玩笑说“那是你们没吃过我做的菜，下次有机会请你们尝尝。”
　　“行啊你小子，篮球打得好还会厨艺，长的也不错，这样抢手的男生竟然没有女朋友？”
　　我笑笑。其实我是尝试过的，在初二那年，当时和一个高中的女孩。现在想来却是格外的幼稚。而她现在也已经读大二了吧。
　　“好啊，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尝尝。”徐峰则是对我的厨艺表示了期待。
　　从食堂里出来后，也是傍晚六点过了，离班主任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一会儿。于是，我们倒也还算是悠哉游哉的，慢慢的向集合的地点----校礼堂走去。
　　明明是只有几分钟的距离，却让我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路上短短的走走停停。黄昏，篮球，绿荫……构成了我三年的诗意，很有青春的感觉----只是这青春易写，而青春难写。
　　当我们掐点到的时候，王老师的已经开始在清理人数----所幸并没有迟到。再把篮球放到物品管理处后，我们便迅速归队。我从所背着的万能的运动背包中拿出鸭舌帽，遮住了短发。
　　学校的礼堂确实显得足够气派，能够容纳下一整个高一年级20多个班的上千人----这次典礼只包含了高一新生。但典礼本身确实显得足够无聊，甚至称得上煎熬。校长，年级主任和其他领导，轮流上台为我们灌着鸡汤。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这着实枯燥，却又长达一个小时的致词的，这千篇一律的内容让人昏昏欲睡。终于，在第十位领导上台时，我忍无可忍，从万能的运动背包中取出一副五子棋。儿童样好不到哪里去的？徐峰和陈皓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打发时间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徐峰的棋艺也是十分精湛，对弈了四局后我竟然落入了下风。但这样强的对手自然也激发了我的斗志。我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一副棋来。
　　“这是第多少位领导了？”他突然问，手中的黑子随即落下，封住了我的退路。
　　“十二…十三位了吧。我没注意。”陈皓同样是沉迷于棋局中。
　　“他们是想让整个学校的领导都上去讲个话。”我打趣道，落子拦住了徐峰的进攻，“怕不是要让食堂阿姨和门卫大叔也上去一遍？”
　　再第已不知道是多少位领导下场后，我和徐峰也终于结束了第六局博弈，遗憾的是，最终的战果是3比3战平。话虽如此，我仍能感觉出徐锋的技艺与我相比确实要更胜一筹。我已全力以赴，而他仍留有余力。更遗憾的是，我并未来得及与陈皓交手。
　　在我整理好棋局准备好与他展开对弈时，连接主任那浑厚的嗓音很不适时的响起：“下面请高一年级学生代表为我们致词。”我放下棋子，把目光移回台上。
　　“要不，听听？”陈皓提议道。我点点头。我确实对这位代表充满了好奇。
　　接着，在明亮的灯光下，在数千双眼眸的注视中，在这夏末时轻柔的，仍藏匿着些许温情的晚风里，她从灯火阑珊中走来，挟来一缕残阳，挟来星辰几许。
　　她从暮色中走来。
　　秀丽的长发柔顺地轻垂，悄然披散下来，恍若半夏花开，温婉缱绻的诗篇。我俯身望去，依旧是白净的衣裙勾勒出腰肢的曲线，显出少女的俏皮。我俯身望去，依旧是姣好姝婉的清秀面容，渲染出岁月静好，写下她独有的淡然。天真烂漫这样的词汇仿若与她无关。
　　我俯身望去，目光落在她套着运动鞋的嫩足上，视线一路上移，停定在她平淡如水的眼眸中。
　　她从暮色中走来。好似步履蹁跹，带着莞尔一笑。
　　我俯身望去。我忽然想到了那段诗一般的文字----夜色沉沉里这轮明月将满，却从不懂拘谨不善遮拦，肆意撩动江河山川，让人赞美到厌烦。可你向我走来时，清风点染，星子作簪，这月色与你高下立判。
　　在注视中，她缓缓登上礼台。接着，座位席里爆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惊叹，尤其是男生们，一个个的眼睛似是要突出眶外，尽显猥琐之感。而她脸上仍是轻笑和淡然。整个礼堂很快安静下来。
　　我俯身望去。由于我所在的班级所处位置比较靠前，我能够近距离观察，能够欣赏她那无暇的颜。我仍注视着她，忽略了空间和时间，像是跨越了亿万光年之遥。我俯身望去。
　　时光仿佛慢了下来。因为她的出现，整个礼堂沉默下来。包括我在内，不管是之前认真或神游的学生，都静下心来，屏息凝视望向她----果然是她。商绮夕----我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可我为什么会觉得会是她呢？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圣洁的天使，不染一丝污浊。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一一班的商绮夕，很荣幸能成为本届新生代表…”依旧是那般灵动悦耳的嗓音。我眯起眼睛。像是在聆听阳春白雪的乐曲。
　　她演讲的内容同样是富有诗意和哲理。静下心来，才发现时间原来是过得那样的快，短短的几分钟像是被加速了无数倍，不经意间便悄悄的流逝。她向我们鞠了一躬，算是致意。而我仍沉沦于她的美中。开个玩笑：一见钟情等于见色起意。其实我对她并没有那样的情感，但她的美在那一刻确实触动了我的心。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万里挑一----我向来抱有这样的想法。
　　随着学生代表致词这一环节的结束，典礼也已接近尾声，最后一就是那位年逾耳顺之年的张校长上台讲话，做结束语。我在此选取了些许片段，以祝福各位学子。
　　“老师们，同学们…各位同学，你们正处于人生中最美的年华，年轻蓬勃的身体下，隐藏着躁动的心。需知青春的时间真的很短很短，让人猝不及防。今天你们还是二中的学生，眨眼间就将走出校园，融入社会，迎来未知的明朝。在此，我与长辈和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大家：先做人，后成才。你们即将度过短暂而难忘的三年，须知，成绩只是一个人的锦上添花，但绝不是评价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希望你们能牢记'崇实励学，致知力行，格物致知’的校训，用三年的拼搏为自己的青春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先做人，后成才，成绩只是一个人的锦上添花，但绝不是评价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写一本自传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用上这句话吧。我站起身来，随大部队离开。
　　从礼堂里出来后，夜幕已缀上了繁星点点。月上柳梢，天空像是打翻的砚台，被墨色晕开。我迷失在了人群人海中，随波逐流，做一船孤独的舟。我早已习惯了这一个人的自由。
　　我顺着他们的步伐，只是耳边依旧嘈杂。我并不觉得他们吵闹，因为人类的悲欢本就并不相通。星光落下，我想我应早已习惯了这一个人的自由。
　　典礼结束后并不需要再集合，对住校生而言直接回寝室即可。徐峰和陈皓都住校。我再一次回归了寂寞。其实这样也挺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自嘲地笑笑，孤身向校门走去----走读生也是可以直接离校。
　　耳畔逐渐安静了下来，却少了一份烟火气与少年的喧嚣。只剩下了隐隐的风和浅浅的蝉鸣，和脚步声，仿佛世界安静地只剩下我一人。
　　然后，我转过头去。她站在那里，像是隐匿在山水画里，像是隐匿在月色中。
　　然后，她向我走来，从月色中走来。我的心忽然像是被触动到了最柔软的地方，开始剧烈的跳动。恍惚间，却又重新静了下来。我转过头去。我讨厌那样，那种自以为是又自作多情的情感，那些看到漂亮姑娘就**上脑的轻浮男。
　　我放缓了步伐，而她保持着匀速直线运动，我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然后，她站在了我的身旁，和我并肩前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路沉默无言，默默出了校门口。
　　时光仿佛慢了下来。
　　多想留在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