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吹羊皮第一人

　　当所有人都在用心吹气球的时候，唯独张扬，一双鼠目左右顾盼显得十分小心。
　　那双贼溜溜的眸子不比孟浪要差，就好像装了危险预警的感知雷达一样一眼便感觉到了后者不怀好意或者说冲他怀里虎视眈眈的贪婪眼眸，整个人警觉地朝向远方，出声说道：
　　“孟浪，不好好的吹你的羊皮，瞎晃荡什么，小心成了全班第一个啃窝窝头的男人！”
　　后者的身姿徐徐走来，却迎着话锋嬉笑道：
　　“那也没关系，今天能让我吃饱就行，你说是吧，张扬？”
　　“哈？你说这话望着我干嘛，搞得要把我当成窝窝头吃了一样……”
　　孟浪差点一口老血没吐出，强忍着脸上的笑意已走到张扬身侧，脸上流露着戏谑的笑容。
　　“装，你继续装？要不要我大喊一声叫所有人看着你表演？”
　　说完，孟浪就做出一副要呼喊的模样，直吓得一旁张扬连忙出声阻止。
　　“哎哎！别、别呀！”
　　张扬靠近孟浪悄悄的伸出了右手，向孟浪比了个五的手势，两人像极了地下交易的买卖双方，孟浪看后摇了摇头，心领神会的伸手比了个七字，“低了不谈。”
　　顿时，张扬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他脸上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献媚笑容，向孟浪说道：
　　“我说，浪哥！早上是小弟不好听见那声牛皮破了就可耻的笑了，但您也不能因此狮子大开口啊！”
　　只见孟浪原本还得意的脸上在听见“牛皮”二字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看在张扬心里，却偷笑道：“让你占老子的便宜，就算让你吃也得吃的硌得慌！”
　　过了一把嘴瘾，张扬继续比了个五字，同时出声道：
　　“老哥，五个真不少了！你若还贪心的话那就把人都叫过来吧！看最后能落到你手上的还有几个。”
　　孟浪阴沉的脸上一阵犹豫。
　　“算你狠！”
　　良久才从嘴边冒出了三字，算是答应。
　　饶是如此，张扬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只是在心里埋怨自己：“唉，还是拿多了，这肚子胀的太明显了点，下次就应该拿八个，正好一块腹肌里放一个，既显得强壮又不容易被发现，我特么真的太聪明了我！”然后自恋的摇了摇头，继续吹起了他的羊皮囊子。
　　不得不说，自从给了孟浪五个馒头后，张扬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脖子没之前那么酸了，背，也挺的笔直了。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他那无品饱满的天赋，手中的羊皮囊子还真被他吹动了一口气。
　　“我去！一张白面葱饼到手了？”张扬兴奋的叫喊出声，甚至于这一声叫喊也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满足一下自己的优越感，能听见那一声“扬哥威武，不愧是扬哥已经能吹动这羊皮囊子！”之类的羡慕话语。
　　然而，现实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感受着脸上孤零零的视线，除了孟浪那家伙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就没有了？
　　这不对啊？这不科学！！
　　难不成这羊皮囊子突然就变得这么好吹了？
　　就在张扬奇怪的时候，却不知，此刻所有学员包括两名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处地方。
　　那里，一名身着黑袍的少年手里拿着相同的羊皮囊子，唯一不同的是，众人手中的羊皮囊子还在囊中羞涩的时候，他手里的羊皮囊子却已被吹的鼓鼓当当，然而，这还没停！少年还继续沉浸在其中，随之嘴中的羊皮被越吹越大……
　　“我的天……这……开挂了吧！！”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道不知名的惊呼声。
　　不同于众人的吃惊，孔小凡望着身前的少年，脸上流露的却是喜悦的神色。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有吹动手中的羊皮囊子，可“他”！他在奔霸学府所交的唯一好友，在所有人眼中是那么的闪耀、炙热！！他不禁为其感到自豪！甚至有一种同村人出来的骄傲！（虽然俩人并不是一个村……）
　　没错，这个被所有人仰望的少年，正是高太。
　　此刻的高太正沉浸于吹羊皮囊子的快感之中，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多少有点熟悉，但却是第一次像这样的尝试。
　　在他右手的手背上有一道被绷带遮挡住的纹络，那是他们那里特有的东西，算是某种修炼方式。
　　不像后土大陆的修行者，吸收灵气都要经过自己的丹田，在高太的家乡，天地间的灵气皆汇聚与他手背上的纹络中。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使用，非常的方便。
　　虽然他右手背上的纹印被某人下了封印，可依旧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不过此次高太并没有使用右手纹印中的灵气，而是照着常志长老所说，通过丹田来感应天地间的灵气。就是这种感觉让他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欣喜的神色！纹印被封的他！终于又找到了一种新的修炼方式！这要是再去了玄心天学院解开手背上的封印！那么，就意味着他还能变的更强！！离返回家乡报仇雪恨也就更近一步。
　　这种心理，众人自是不知，只是单纯的惊讶高太居然头一天就掌握了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入门的东西。
　　常志长老与王唐长老两人脸上的讶异一闪而逝，虽然心里仍然惊奇，但在一众学员面前若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岂不显得他们很没水准？
　　常志长老在一旁感叹道。
　　“不错，此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王唐长老在一旁认同的点了点头，“没错，貌似我奔霸学府创府以来也没遇到这么快的吧？就算那些金品也不过第一天吹起四五成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这，应该有八层满了吧？”
　　两人羡慕的感慨道，就算是他们，当年在奔霸学府的时候，也是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吃上了一口热腾腾的白面馍，唉……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哪怕这几年见过不少天资卓卓之辈，这种感觉也未曾消退。
　　王唐与常志两人原先就是奔霸学府出来的学子，只不过因为升学失败被吴松白收留在府里处理杂事，长老之位也是后来慢慢升上去的。两人虽然嘴上未说，不过心里却明白，像高太这样第一天就能把羊皮囊子吹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明一点，此子在来之前便已掌握了如何使用灵气的技巧。这在一些大家族和皇室贵族中都稀松平常，就连吴松白的女儿，奔霸学府二年生的吴佩佩，也是在入学之前就被他们校长吴松白亲自指导了一段时日，只不过却没有高太那么夸张，第一天只吹起了七成。现在，高太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吹羊皮第一人。
　　众人的目光在高太身上又流连了片刻，见后者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可能是出于少年间争强好胜的心性，随后都收回了目光。常志长老和王唐长老两人就看见，整个庭院突然呈现出一片积极向上的学习氛围。
　　“这？”
　　常志与王唐两人对望了一眼，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群小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学习了？两人不由一阵苦笑。
　　却不知催促众人的虽然有部分是来自高太给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还是肚子！！要是今天连一成都吹不起来，那不就只能啃一个窝窝头了？一想到如此，众人便更加的刻苦卖力。不得不说吴松白确实有着做校长的天赋，这么个破办法便是他当年想出来的，原本只是为了缓解学府经济压力的无奈之举却被他当成了名正言顺用来克扣的理由！真是个坏胖小子呢！
　　时光飞逝，一天的时间就在吹羊皮中过去。在座的大部分学子都是中午空着肚子接连吹到了晚上。此刻天色已暗淡下去，从打盹中醒来的王唐长老看了看天色，便喊停了众人。
　　“都停下吧，将你们手中的羊皮囊子扎好拿给我看下，然后领着各自的饼子回屋休息去吧。”
　　“是……”
　　底下一众学员有气无力的答道，不少人因为吹了一天的羊皮囊子连嘴都吹肿了，这其中自然就有孔小凡一个。
　　“唔，高太，谢谢你今天中午给我的白面葱饼，不过，晚上你还是别给我了，留着你自己吃，这样明天才更有力气。”
　　高太手中的羊皮囊子已离开嘴中多时，此刻他看着孔小凡嘴上挂着的两根香肠忍不住的移开了视线，同时，两人耳旁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怪叫声。
　　“救、救命！！高太兄弟，快救救我！！我得了不吃白面葱饼就会嘴肿的绝症！！”
　　只见张扬人未到声先至，然后便顶着滑稽的香肠嘴怪笑的来到了高太眼前。
　　又一个香肠嘴……
　　高太下意识的转身逃离，却被张扬一把抓住了衣角忙开口道：
　　“别这么无情嘛～小凡兄弟都说不要了，那扔了多可惜，还不如给我呢！”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看高太手中比鹅蛋还要圆的羊皮囊子，眼中说不出的羡慕。
　　“哪只耳朵听见我要扔了？”高太指着张扬手中接近两成的羊皮囊子，“再说，你不是也有吗？”
　　后者则完全无视过去，不肯放弃的说道：
　　“你瞧我这嘴肿的，明天还怎么吹？今天不先多备点，到了明天不就只能饿肚子了？你就这么残忍？？”
　　“不是还有窝窝头吗。”高太泼了一记冷水，后者眉头一挑，反应过来，“对哦，还有窝窝头哦！”张扬脸上露出一副你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的模样怪笑着看向高太，然后改变了自己的战略方针，说道：
　　“高太兄弟，一看你就是人中的龙凤，马中的赤兔！是不是从没吃过窝窝头啊？明天我的窝窝头就送给你了，权当作助你体验生活了怎么样？”
　　见后者没有回答，他又十分不要脸的补了一句：
　　“作为兄弟不赏我个白面葱饼我都有点瞧不起你！”
　　高太一阵冷笑，“为了一个白面葱饼你倒是瞧得起自己一点啊！”不过为了打发这个饿货，他还是说道：
　　“饼可以给你，以后有啥小道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至于窝窝头嘛，留给你慢慢体验生活吧。”
　　说完，便带着孔小凡一起离去，去往了王唐长老所在的位置。
　　“喂！等等我啊！！”
　　身后跟着张扬这只跟屁虫紧紧缠在后面。
　　三人一起来到王唐长老的身前，就看着后者脸上流露着赞扬的神色望向高太，突然说道：
　　“不错，不过一天时间你就将羊皮囊子吹到近乎十成满，你可以拿十个饼子。”随后指了指一旁摞满白面葱饼的编筐示意高太去拿，而后又将目光落向了张扬的身上。
　　王唐长老先是看到了张扬脸上的香肠嘴，同样点了点头对其笑道：
　　“你也不错，看得出很用功，可以拿两张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躲在两人身后的孔小凡身上。
　　王唐长老看着孔小凡的香肠嘴，心里却略微遗憾，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对着孔小凡安慰的说道：
　　“明天再接再厉，去那边拿个窝窝头去吧。”
　　就看着孔小凡认真的点了点头，三人各自拿了属于自己的食物后，便向王唐长老告辞离去。
　　“给你。”
　　回到宿舍，高太直接将自己一半的白面葱饼递到了孔小凡的眼前，后者眼神先是感激接着出现犹豫，到了最后竟变得十分的坚定。
　　孔小凡止住了递向他眼前的那只手，言辞恳切的向高太回应了一句：
　　“高太，谢谢。不过，真的不用……”
　　望着后者强装出的笑颜，高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他的这种做法太自以为是了？就算是孔小凡这样的人，应该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如此想着，高太低喃了一声“对不起”，面对突然向自己道歉的高太，孔小凡则一阵慌乱，显得无措。
　　“嗯唉，你怎么了高太？”
　　难道是因为他拒绝了高太的好意惹得高太不太高兴了？孔小凡连忙摇了摇头说道：
　　“高太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接受你的好意！只是……只是我想凭自己的本事去挣那一张白面葱饼。”
　　这句话憋在心里良久，没想到在这一刻没忍住而爆发。他知道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有多么可笑，自己没天分，入堂选拔还参加了两年，直到今年才成功进入学府。不知道为什么，孔小凡总觉得这一切并不是上天给他的，而是在他遇见了高太，第一次向高太伸出了援手，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才有了不一样的改变。当那天听见高太向登记长老说去玄天学府，他很失望，以为好不容易能交到一个好友就要这么的失去了。那时候的他没有资格选别的学府，但他很庆幸，庆幸后来还是和高太一起来到了奔霸学府，一起成为了彼此间非常要好的朋友。
　　一切都好像昨日的梦、今天的幻影，仿佛伸手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会随着这种触碰而消失似的，在孔小凡眼里，什么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他知道自己没有天赋，所以只有通过比别人千倍万倍的努力才有可能追上其他人的脚步，他不求自己有多么优秀，只希望眼睛里看到的风景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就在孔小凡以为高太会嘲笑他而紧闭起双眼的时候，他的手中却传来了一股余热，那是白面葱饼上的余热。
　　“高太……”正当孔小凡睁眼想说些什么，耳中却传来了后者的话音。
　　“就一个，吃不完帮我吃点。”
　　看着手中那张白面葱饼，孔小凡的眼眶里滑下了一滴眼泪。。
　　“唔唔……”
　　少年哽咽的声音也不知道表达着什么，但是，却湿润着眼吃完了手中的白面葱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