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

　　清脆的鸟鸣声从窗外传来，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看不清眼前，慢慢地摸索着到了床头，把手机拿到眼前，点亮了屏幕。
　　“才八点...再睡会...”我把手机甩在一边，蒙上被子。
　　以往早上都是睡到自然醒，而且在闹钟响以前就能醒。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如此疲惫，仿佛昨天通宵了一般，困得睁不开眼。
　　“昨天是星期六今天就是星期天...今天就多睡一会...”
　　昨天夜里仿佛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我好像迷迷糊糊地对着电脑自说自话了大半天，记忆很模糊，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又在朦胧中缓缓地睡去了。
　　睡梦中，我置身于一片金色的树林之中，从树叶的缝隙窥探天穹，刺眼的阳光从夹缝中透射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向前继续前进摸索，企图找到走出森林的路。
　　走了几步路后，一个披着金黄色长发的少女站在树林的尽头，背对着我，仰望着眼前的一棵参天大树。
　　那仿佛是这片茂林里最大最古老的树，不论是高度还是周长都远远的超过了周围的树木。树冠上的金色云朵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而她的那一头长发，比明媚的阳光，金色的树叶，都要耀眼，动人。
　　“你是...”我缓慢的走向前，开口问道。
　　金发的少女听见了背后的声音，转过头来。
　　“...澜澜？”我睁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
　　金发的少女，温柔地望着我。向我慢慢地走过来，伸出了双手。
　　澜澜轻轻地托起我的双手，眼眸里荡漾着温柔和怜悯。
　　不知为什么，我主动地，缓缓地将脸贴了上去，两人的距离渐渐地跨过了禁区，她急促而温暖的呼吸向我脸上阵阵传来，和我的呼吸频率渐渐重合。温热的气息传遍了我的全身，金黄的树下，两位少女略带潮红的脸连接在了一起。
　　“啾...”乳白色的丝液从我们二人的嘴角拉出，我甚至可以听见澜澜疯狂跳动的心脏声，她红透了脸，凝望着我的眼睛。
　　我渐渐地从情欲中走了出来，“澜澜，别闹了，”我责备道，试图甩开她紧握着我的手。
　　她的眼神却有所改变，沉默许久，她低声开口道。
　　“...你就要走了吗？”
　　“...去找她了吗？不再...陪我了吗？”
　　她的声调慢慢地下沉，仿佛坠入深渊一般变得浑浊，低迷。
　　原本吹拂在森林里的微风停了下来，空气在刹那间凝固，近乎让人窒息。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一般。
　　原先晴朗的天空在突然间阴云密布，狂风呼啸着从远方飞来，转眼间，金色的叶子全部都变成了红色。
　　并非深秋枫叶一般令人温暖的枫红，而是一种给人极大压迫感和恐惧感，煞人至极的血红色，血色的树叶在深邃的丛林中随着狂风漫天乱舞，阴云密布的苍穹划过一道暗红色的闪电。
　　我抓着澜澜的手，想要拉着她逃跑，“快跑，这里好像很危险...”
　　然而，她的手掌如同磁铁一样牢牢地吸住了我，平日里身娇体弱的她却如同磐石一般伫立在原地，即使拼尽全力，也没有把她拉开一步距离。
　　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愤怒，眼球的边缘布满了血丝，瞳色变成了吓人的红色，如同一个怨世的恶魔，猎人盯住猎物一样的望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澜澜有过如此恐怖的眼神，更没有见识过这种骇人的姿态。一双暗红色的翅膀从她的身后缓缓地展开，翅膀中伸出成千上万条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
　　下一秒，她卷动翅膀来到了我的面前。巨大的嘶吼从她的嗓眼中喷泻而出，震耳欲聋，伴随着巨大声波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把我狠狠的击飞开来。
　　我倒在地上，睁大惊恐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份恐怖的景色，称之为末日也毫不为过。
　　末日。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字眼，仿佛曾经历过一般，如此熟悉而恐惧。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直朝我飞来，我惊声尖叫，捂住了脑袋。
　　再惊醒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我困意全无，慌忙地跌落下床，左脚胡乱地套上了拖鞋，光着右脚急匆匆地跑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疯狂地冲洗着被汗水浸湿的脸颊和头发。
　　刚挪动一步，脚下就踩到了一块滑溜溜的砖头，身体后仰地猛地跌倒。脑袋正好撞在了洗漱池上。
　　“为什么地上会有一块香皂啊...”我扶着头缓缓地站起来。
　　尽管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但并没有很真实的饥饿感。多年来的独居生活早已经让我在假期养成了吃饭不分三餐只看心情的习惯，一个人在家独居且是假期的日子，作息紊乱已经是常态了。
　　最近总是在做一些很奇怪的梦，又总是在梦醒的时候怎么也会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仿佛被人洗脑一般。
　　“要不还是不要总是在家宅着了，还是出会门吧。”在家里闷着确实难受。
　　出了家门，走了一段的距离，来到离家比较近的一个小商业街，从小就在这里玩到大，儿时在这条小街上买零食的时光历历在目。
　　一个人走在小街道上，午间的阳光不算强烈，对比往常工作日时中午人来人往的街道，本就不算繁华的这个区域人流量更少。独自漫步在街上，身旁偶尔行驶过两辆电动车，一种自由和宁静感沁入心脾。
　　“饿了...”长久没有进食的胃开始时发出抗议声，早饭午饭都不吃确实还是顶不住。不过因为刚睡醒，又吃不下份量很大的东西。
　　走到一半，终于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我决定去找她——那个这些年还在我生活中除了澜澜以外还算有交集的老朋友。
　　“啊，小叶姐姐，好久不见！”她在玻璃窗后一见到我，就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
　　“你不去开个点心店，开花店真的可惜了。”我望着烤盘里的小蛋糕，笑着说道。
　　她害羞的低下了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哪有，今天的估计又卖不出去了，没多少人来买的。”
　　“我这不是来了吗。”一边聊着，两人一边走进了店里。
　　就像很常见的那些花店一样，一个玲珑小巧的小房间，墙壁都是玻璃装饰，一层一层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五彩缤纷的鲜花和盆栽，整个房间被各种香气包围，其中还夹杂着一股不同于植物香气以外的食物气息——门口的烤盘上，一个个金黄的小蛋糕在高温下慢慢膨胀。
　　“寒假的时候，很少见到小叶姐姐呢，”她一边忙着搬动脚下的花盆，一边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光从身高和长相来判断，她被认成是小学生也一点不令人意外。娇小的身躯，站在蛋糕烤盘的一边，尽全力地伸长胳膊才能勉强够到烤盘的另一头；乌黑亮丽的双马尾发型，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永远配合着那像向日葵一样阳光，开朗的微笑，还有略显幼稚的衣着打扮——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只比我晚几个月出生。
　　“我主要是懒啊，一睡就能睡上一天，那么冷的天气，肯定不想跑出来。”我找了张椅子坐下。前一秒还在努力搬花盆，这时她又已经麻利的把新烤好的一袋小蛋糕装好，递了过来。
　　“星期天，又没有好好吃饭吧，小叶姐姐。这样对身体不太好哦。”她那治愈的笑容，让我刚起床的困倦一扫而空。
　　“谢谢。”我感激地接过小袋子。
　　“今天的新加了蜂蜜和牛奶，不知道会不会好吃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低着头把弄着烤盘，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和温柔，像照顾孩子一样精心地操作着。
　　“嗯...有吃的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嘴里塞满了蛋糕，我只能呜咽着说话。
　　...这实在是太好吃了吧！（哭）
　　“诶诶，姐姐小心点，不要噎着了，”她慌忙地抛下手里的活，过来慢慢地抚摸我的后背。
　　“小鸢...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拼尽全力地吞下食道里没来得及咀嚼完的食物，夸赞道。
　　“哈哈，没，没什么的，一天也卖不出去多少，如果花卖得好，也不会想着卖别的东西赚钱啊。”她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泛起了红晕。
　　不知从何时起，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的少有的朋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像我和澜澜一样在这个年龄去上学，而是在商业街上照顾着这家小花店，偶尔自己做些小点心维持生计。不论每天的生意好坏，还是遇到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她的脸上永远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仿佛小太阳一样，和她周围的花朵一般耀眼。
　　我认识她，印象中应该比认识澜澜要早——一个玩世不恭的大小姐，一个善良纯真的小妹妹，仅仅这两个人，便是我社交圈的全部。
　　很久以来，我也没有打听过她的其他信息，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名。她照料的鸢尾花曾经在店里人气很高。有过一段时间，她自己采购来的鸢尾花种，经过精心照料，培育出了一大批不错的鸢尾花，那时候我认识了她，从她这里买走了一盆，同时和她交上了朋友。
　　此后的日子里，由于经常被她那些美丽的花（她做的好吃的点心）所吸引的缘故，我前去她小店的次数便慢慢地多了起来。慢慢地，我和她成了生活中的好朋友。
　　那段时间，她这里的生意相当好，许多认识她的街坊邻居，逛街的大叔大妈们都慢慢认识了她。大家都拿她当小孩子一样，因为鸢尾花的原因，久而久之周围的人都唤她“小鸢”这个名字。阳光撒落在她的脸上，她天真的微笑和她手中捧着的花一样动人。
　　我正准备拿出手机付钱，她赶忙过来按住了我。“今天本来都没有人来的，小叶姐姐能来陪我，就当是我请客吧，多带一点回去吃。”
　　“这..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啦，今天我很开心！真的！本来以为今天都不会有人能来跟我说上话呢。”
　　最后她劝不住我，还是让我付了钱。临走的时候，还顺带送了我一罐汽水。
　　女孩子聊起天来就会忘掉时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了。也没有什么可逛的，便想着回家。
　　走着走着，越发感觉脚上不对劲。低头才发现，最里面穿着的鞋带，断了。
　　PTSD，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现在更多的意义转变为经历过重大打击后对类似事物的后怕，俗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极其小心的，我蹲下来把断掉的鞋带尽力扯回去，想着再重新系紧。正当我在埋头和鞋带较劲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我是在过马路的途中，并且是弯道的拐角意识到鞋带的问题。
　　耳边突然传来的巨大鸣笛声把我从和鞋带的斗争中唤醒，当抬头时，眼前能够看见的只有两块巨大的车灯和排气扇向我飞驰而来。刹那间，我的意识进入了空白。
　　我的人生就要这样终结了。
　　我闭紧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巨大的痛楚感从左半身传来，我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血泊。可能这就是传说中临死前还有的一丝意识，接下来可能就是对这一生点点滴滴经历的回放，走马灯。
　　但眼前出现的，并非传说中的走马灯剧场。
　　银白发色的少女，展开圣洁的翅膀缓缓地从天而降，向我的尸体飘来。她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接着抱紧了我，我能感觉到，她在扇动翅膀，带着我一起飞向天空。慢慢地，我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