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雨天的午后

　　写下这个文章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双手竟然不自觉地在颤抖。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二十多年前曾经的自己笔耕不辍，稿纸、笔记摞了再摞，搬家的时候竟攒了一编织袋。开始工作后竟一直与数字打交道，文字却离自己渐行渐远。除了偶尔酒后微熏的朦胧状态下会攸然想起自己曾经有过那么美丽而纯真的梦，也是幼稚的梦。
　　天一直阴着，从早晨开始，天空中铅黑似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翻腾着，搅动着什么似的，看不出是风搅动着云，还是去扰乱着风。就这么涌动着，积攒着某种潮湿的空气。攒啊攒啊，就这样攒到了中午饭后。像是跟人们商量好了似的，人吃饱了，它也攒够了足够的力气。随着一阵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的同时，风携裹着那抹清凉扬扬洒洒淋了下来。楼下孩童们天真纯洁的嬉戏声瞬间被携雨而来的风一股脑吹进了各自的楼洞里。这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安静得让人有些恍惚，恍惚得让人感觉有那么一刹那安静地让人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调皮的雨点在空中零乱地飞舞，看起来好毫无规律。它们打在窗棂上，发出不锈钢特有的脆响；它们飘落在玻璃上，滑出一道道不规则的湿痕；它们落在沾满了灰尘的窗纱上，慢慢地融进了灰尘里；它们洒在窗外的绿植上，绿叶立刻焕发出新鲜的翠绿的光；它们打湿了刚刚绽放的不知名的野花，那黄得耀眼的花瓣立即努力地抻直了自己的腰身，绽放着自己独有的纷芳；它们落在了、、、、、、好多好多的地方，仿佛它们在这世界上无孔不入，就像我此时的心，似乎也被这无微不至的雨慢慢地打湿了。本以为湿了的心会很伤感，可是这瞬间却忽然发现此刻是无比的平静与自然。好像随着雨水的浸染，心房在被雨慢慢地洗涤着、、、、、、曾随着岁月的磨砺而沾染着生活的灰尘一点点被清洗。
　　忽然间非常渴望这样的午后，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渴望这雨不要太大了，轻柔点儿，再轻柔点儿，轻柔到像是在抚摸我已沾满这世俗的沧桑，洗尽铅华是太理想化了，稍稍洁净些吧！
　　沏一杯青茶，半卧在窗前，握文章一卷。文章就不要选或杀伐果决或忧伤谴绻的了，与这雨中的午后太格格不入了，清新淡雅些。文字间透出的墨香与淡淡的茶香混合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宁静的味道，微风携裹着空气里青草的味道和着野花的淡香，又像是自然的味道。宁静而自然！
　　一行行文字从眼前飘逸地闪进大脑，然后就是一页页慢慢地翻。翻过后一页，前面一页的情景自动地被后一页慢慢占据，或者说是不着痕迹地被抹去。就像是某些很久很久的记忆，又像是昨晚或者不久前曾做过的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却在醒来的瞬间怎么也无法记起的梦，也或许是一个美的如童话般的却总也无法舍得醒来的梦。反正都会在梦醒的那一刻立即如指间缭绕着烟，明明看到在眼前飘逸却总也无法将它留住，连痕迹都会渐渐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总有些梦里的情境会在你走过了无数的岁月后忽然间在真实的生活里遇见，当真实发生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曾经经历过，却怎么也想不起现实中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经历过。就像这窗外的雨，总感觉是那么的似曾相识，除了这拥挤的钢筋混凝土，除了这被水泥覆盖了的大地。
　　大地？泥土？等等，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还有雨、这份宁静与自然、、、、、、对了对了，我想起些什么来了。是，故乡！曾经的故乡！
　　很多年前，哦哦！应该是孩童时代吧，比这场雨来临时被风吹散了的孩童们大不了多少。那时候在村子里，没有水泥路，村子还有些偏僻。这样的季节下了雨，没有走街窜巷叫卖声，没有两两聚集在街头巷尾扯闲篇的嘈杂声，没有巷子里追打犯了错调皮孩子声，没有下地时关于地里活计营生的探讨声。因为雨，村子里会变得出奇的安详与宁静，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叫声，叫得也显得那么地慵懒，慵懒的甚至让人们怀疑这畜生似乎在应付着它的主人。
　　袅袅炊烟升起，不要以为是因为雨而醒迟了的人们在做午饭。因为那肯定是因为雨而闲下的人们去找各自的邻居而小酌一下罢了。这f所谓的小酌绝不似现在的鱼肉与喧嚣，炸一盘花生米，自家地里种的时令蔬菜，五好友就在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饮起来。许是怕打扰了这雨天带的静谧，又许是农村人本就不善言谈的性子。喝酒时话也不多，酒杯端起来冲对方扬一扬杯盏，对方马上就会意，一仰脖，酒盅里的酒就顺着喉咙滑进肚里去。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小卖部里打的散酒，粮食酒。一口酒，夹个花生米，齿颊生香。然后彼此诉说着各家的地，说着各自的生活，各自的生活带给他们的欢乐与沉重。
　　那时候的我，大多时候会坐在大门的门槛上，一边听着屋里隐约的我也似懂非懂的聊天声一边看野外。氤氲笼罩着大地上，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朦胧而飘渺。对，就是那种朦胧与飘渺，仿佛像一去无形的手，轻轻地扯住我心房的一角，让我不由自主地走进氤氲里。赤裸着的双脚踩在泥土里，像被母亲的怀抱包裹着，踏实的一点也感觉不到被雨水浸泡的丝丝凉意。反而，脚下传来的微微泥土的触感让我感觉到这午后雨竟是那么地真实，与朦胧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合感。雨就那么静静地下，飘洒在空中、大地上、庄稼叶子上，好像没有任何声音，又好像发出滋润着万物的声音，连同我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毫不吝啬地滋润着、潮湿着。。
　　一缕飘渺从眼前升起，仿佛让我一下子又回到童年里清彻眼睛里看到的那抹氤氲。心却恍惚了一下，因为鼻间传来烤烟的味道。现在的世界里再不可能看到那抹氤氲了，因为曾经那双清彻眼睛早已被抹了一层层岁月留下尘埃，浑浊的眼睛里又如何能看到这世间的纯真的美？
　　艾艾地舒一口气，舒出胸口的污浊，冲着窗外的雨深深地躹一躬。感谢这不期而遇的一场雨，发生在午后的这场雨，带给一份我曾遗失已久的宁静与安详，并替我洗些许曾落在心灵上的世俗的尘埃与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