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记忆

　　“爷爷，你再跟我说说我六岁以前的事儿呗。”公羊昭吃了几口，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据家里人说，自己失去了六岁以前的记忆，是因为自己六岁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大脑受了严重的伤。后来公羊昭渐渐长大，也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查看过自己的头，却没有在头皮上找到任何疤痕，哪怕是一点点。
　　爷爷的解释是年幼受的伤，可能不容易留下伤痕。公羊昭感觉这个理由很合理，但是爷爷奶奶也好，爸爸妈妈也罢，甚至是刘叔叔一家人对自己六岁以前的事，都讳莫如深。关于那次车祸也基本不提及，好似所有人都在回避似的。
　　公羊昭不止一次问起过这段记忆，毕竟那是自己人生无比宝贵的六年，自己还是很想知道的。虽然一般人对自己六岁以前的记忆都不太多，但彻底失去记忆和记不多完全是两个概念、两种感觉。
　　公羊远砸吧砸吧嘴，端起小酒杯跟公羊昭碰了一下，示意他跟自己喝，放下酒杯就夹了一块排骨啃了起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公羊昭见老头子这幅死德性，心里一阵郁闷，怎么每次问这个问题，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自己又不好说啥，毕竟是自己的爷爷。
　　刘悦悦此时便学着奶奶，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精神，扮足了淑女。目不斜视的吃着自己的饭，公羊昭在她眼里仿佛空气一样，对他的话也恍若未闻。只是那眸中的神采又能瞒得过谁？眼角的视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公羊昭，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当他赞叹一句好吃、哪一道菜多吃了几口，都会引发她那眸中的喜意，根本掩饰不住。
　　公羊昭每次见这小丫头在长辈面前装乖，就一阵好笑，以前在她小的时候还会逗她说话，后来有一次被自己逗急了，竟然两天都没理自己。虽然还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可就是不跟自己说话，也不搭理自己，公羊昭知道小丫头真生气了。
　　他哪里知道小丫头自从懂事开始，就听说一个媳妇儿该如何如何做才能讨婆家人喜欢。而早早就有了做公羊家媳妇儿这个伟大梦想的小悦悦，更是把奶奶作为了自己模仿的标杆，一言一行都学得似模似样。奶奶，在公羊昭的心里，就是一个十分传统的农村妇女，心里对传统的妇德看的很重。
　　当然，小丫头的这些乖巧，也仅仅是在长辈面前，私下里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这丫头鬼精着呢！祸害起来，那也是很可怕的，公羊昭小时候可没少给她背黑锅，你就算说是她干的，哪也得有人信才成啊！而且公羊昭很多时候都感觉大人不是不知道她干坏事，而是很自然的把责任归到了他的头上。
　　“小昭啊，你咋就那么多事儿呢？”爷爷又滋溜溜的喝了一口酒，见公羊昭气色，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有意见了，便摇了摇头，很无奈的道：“你自己问问悦悦，你问她记得自己六岁以前都有些啥记忆？”
　　“记多记少跟失去记忆能一样嘛~”公羊昭小声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除了我抱着你去下棋，就是哭，尿床，流鼻涕，学走路，跟三狗一起和村里小孩子们打架，上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公羊远絮絮叨叨的开说了。
　　还是那一套路数，公羊昭早就听烦了，虽然也知道自己六岁以前也不可能干些啥重要的事儿。可是自己心里，总是有一种牵挂，一种羁绊，似乎是因为一个人，但就是记不得是谁。
　　凭感觉，应该不是自己的家人，家里亲人没有人能让自己产生那种感觉。也不会是悦悦，悦悦正好比自己小六岁，她刚刚出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也不会是三狗子，自己对他绝对没有这种牵挂、念想的感觉。
　　“爷爷，我小时候就没有一两个特别的好朋友啥的？”公羊昭试着把自己心里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感觉说了出来，希冀地看着爷爷，却没注意她奶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老两口并未因为这个问题表现出什么来，继续吃饭。
　　而这个问题，刘悦悦似乎也很感兴趣，一双妙目本来总是若有若无的瞟着公羊昭，此时也瞬也不瞬的看着爷爷。多知道哥哥的一些事，哪怕是一点点，都会令这个小丫头很开心，毕竟自己没有陪着哥哥一起走那六年的时光，这一直都是她心中的遗憾。
　　“三狗子啊，其他村里也没什么小孩子跟你特别亲的了，好像。”公羊远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可是每次我问三狗子记不记得我六岁以前的事儿，他除了跟你说的一样，说自己也不记得其他的了。”公羊昭微微蹙眉，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你说你们大人看到的是那样也就罢了，我跟三狗子之间就没有什么大人不知道的事儿？”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小孩子之间有啥我能清楚吗？”公羊远翻了翻白眼儿。
　　“那好吧，可是村里的人都这么说，我总感觉怪怪的……”公羊昭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那份牵挂总是若隐若现，挥之不去。
　　“你个小兔崽子，你以为你是谁啊，谁没事儿记着你一个小娃娃的事儿？”公羊远拍了一下孙子的肩膀，笑骂道：“行了，赶紧吃饭，悦悦花了很多心思的。”
　　本来公羊昭这么多年也早就释然了，公羊远一转移话题，便也不再纠结，开始闷头吃饭。
　　“公羊爷爷，听说昭哥回来了？”全家人都没注意三狗子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看见了公羊昭，哈哈大笑道：“哥，我还寻思着叫你到我家去吃呢！”
　　说着，老实不客气的挨着公羊昭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一个空酒杯，就直接给自己斟满了酒，滋溜了一口，微微眯着眼睛，十分的享受，道：“反正你已经吃上了，那就晚上上我家去吃。”
　　“嗯，我正想吃过饭去你那儿看看呢，正好咱吃完饭一起去你家坐坐。”两家人都没啥客气的，跟自己家一样，见三狗子不用招呼，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坐下就吃，心里也很高兴。这些年在外上学，除了放假，两个人已经很少在一起玩了。
　　三狗子也知道公羊家吃饭的规矩，也没跟悦悦搭话。可是一桌子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了悦悦周身散发着冷气，小脸更是寒霜一片，也就三狗子嘻嘻哈哈没个自觉，跟公羊昭和公羊远唠了起来，讲起了最近村里的一些事儿。
　　自从听到吃完饭公羊昭就要去三狗子家，晚上更是要在他家吃饭，悦悦就不高兴了！凭什么呀，哥哥回来是特意看自己的好不好，我们刚刚和好，你就来拉着哥哥去你家，我还没跟哥哥说几句话呢！
　　悦悦此时非常不待见三狗子，完全忘记了从小到大人家对她的好。气鼓鼓的，但是也不好发作，要是爷爷奶奶不在，自己还好埋怨几句，可是现在自己只能闷头吃饭！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还要回家做作业。”刘悦悦黑着脸三口两口把本来消灭了半天也没见少多少的米饭吃完，礼貌的说了一句，看也不看公羊昭一眼，赌气的一转身就回家去了。
　　反正饭后哥哥是要跟三狗子这个混蛋玩的，自己留在这边也没用，先回去再说，反正这次自己的假期还有三天呢。至于公羊昭是否着急赶回去上周一的课，那就不是她刘大小姐的事儿了，自己还没开学，他敢就这么跑回学校的话，哼，哼哼！
　　公羊昭哪能不清楚刘悦悦生气了，又是为什么生气？
　　看着她那小可爱样儿，心里感觉十分有趣，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怎么也长不大。公羊昭宠溺的看着她离开，也没多表现什么，搞得刘悦悦又是一阵气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