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第十章：
　　大仇得报，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悦。
　　陈胜死的太轻松了，根本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我将其灵魂禁锢在幽枉狱之中，让他永世经受神火炙烤，受恨意折磨，即使死后也要继续赎偿他的罪孽…
　　从房间出来后，本打算再四处搜罗一番，寻回之前的行李。
　　但仔细一想，以这家伙的秉性，怕是早就把里面的东西卖掉拿来买酒了。
　　而且行李内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索性不找了。
　　只是不知道我的那匹大黑马还在不在。
　　怀着疑问，走向后院。
　　一开门便看到一只干瘦萎靡的黑马被拴在木桩一旁。
　　他还在这儿。
　　只是体格早已不如当初那般壮硕，腹部的肋骨隐约浮现，毛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有些邋遢，看样子是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我缓步走到他的跟前，轻抚他脖颈上的鬃毛。
　　“黑将军，还记得我吗？”
　　“咴咴！”似是在回应我的问题，黑将军轻啼两声，又伸出舌头舔舐着我的脸颊。
　　“哎呀，别闹，哈哈…痒死了…”
　　有时动物比人还要通灵性，也不知道黑将军是怎么认出我的，或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又或许是我如今的美色已经足够让异种族的生物动容？
　　不管怎样，这都不重要了，能寻得自己的爱马，是一件幸事。
　　“这一年来，你在这儿受苦了，爸爸…来接你回家了嗷。”
　　绑黑将军解开绑在木桩上的缰绳，将其牵出后院。
　　接着带他到树林里的草地饱餐了一顿。
　　此地的草木即使是在冬季也不会枯萎，这是独属于东蜀的气候特点——四季花常在。
　　待得黑将军饱腹后，我跳上马背，准备回家。
　　但是…好像遇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情况——我的双脚根本无法够到马镫…
　　好歹老子也曾是个七尺男儿啊！如今竟沦落到连马镫都够不到的地步！
　　无奈，只好侧过着身子，像很多女生坐在男朋友自行车的后座那样，双腿并拢，略微倾斜。
　　尽管这样的姿势是挺羞耻的，但总胜过忍受登不到马镫那样的尴尬。
　　好在人们都待在家中过节，一路上十分冷清，没人看见我这娘们兮兮的坐姿，不然会直接社死的！
　　就这样十分别扭地坐在鞍上，朝家的方向驶去…
　　不知走了多久，双眼略感困乏，恍惚间，便已趴在马背上悄然睡去…
　　“呼！”一声马叫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双眼，一丝柔和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睡眼惺忪的小脸上。
　　直起身子，放眼望去——
　　一群老旧的茅草屋稀疏地坐落在远处，房屋周围是一亩亩广袤的田地，只不过已经荒废了许久，看不到任何一株农作物，取而代之的是参差不齐的杂草…
　　这里便是我的故乡———仁福村。
　　看着眼前满目萧条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仁福村，本应是天佑人福，但此刻却荒无人烟。
　　“五年未归，想不到已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昔日，村口的那条小溪最为热闹，据说那是从大洛河分流下来的，水质清澈，从不干涸，妇人们常在上游洗衣，孩童们在下游嬉戏，河岸边浓密的树荫为忙里偷闲的汉子们提供了安逸舒适的休息场所。
　　记得小时候，父亲还老是逗我说“你是你娘洗衣裳的时候从这河里捞起来的。”
　　为此，我总是跟他置气“那你们把我丢回去得了！”
　　每每听到这里他又会嗤笑着安抚我说“爹跟你开玩笑呢…”
　　唉…
　　看到这潺潺溪水，忍不住触景生情了…
　　揉了揉发酸的琼鼻，打住心中的万千思绪，我牵着黑将军，沿着乡间小路走向村内…
　　在穿过一座座早已废弃的居所后，熟悉的院落映入眼帘。
　　并排相接的两座土胚房，篱笆围成的栅栏，尽管由于长期无人打扫，屋子已然是破败不堪，但还是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将黑将军栓在院内，推开那早已腐朽的门扉，跨过门槛。
　　屋内的桌椅物件陈列整齐，只是积了些灰尘，墙角挂满了蛛网。
　　走进曾经的卧室…
　　被褥方方正正地叠在床上，地板干净整洁，墙上挂满了我儿时临摹的书法，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却看得出来由于长年累月地被抚摸，边缘处显得有些褶皱。
　　“他们想我的时候，一定会一边抚摸着这些字画，一边念叨着我什么时候回来吧。”
　　脑海里浮现出他们二老整日翘首以盼，令人心酸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矗立在原地暗自神伤了许久…
　　撩起手腕，擦干泪水，从卧室走出，来到通往后院的门前，正准备抬手将门推开，但稍顿片刻，又将手收了回去。
　　一股心慌的感觉油然而生，让我不敢去面对他们。
　　拉出一把椅子，拍净椅面的灰尘，坐了上去。
　　小手撑在桌上，银白的发丝从指尖滑落。
　　若是拨开挡在额前的三千银丝，便会见到一张早已是哭地梨花带雨的绝美俏脸。
　　自责，悔恨。
　　无穷无尽的悲痛将我淹没。
　　双亲遭遇不测的消息，本来早已耳闻。
　　可直至此刻，与他们所葬之处仅有一门之隔，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去见他们的准备，才认清他们早已离我而去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轻声呜咽始终没有停止。
　　“我还是应该去见见他们。”
　　玉手紧握，压在桌板上，将娇小的身躯缓缓撑起。接着又象征性地抹了抹那根本抹不干的泪水。
　　再次走到门前，将其推开。
　　两座早已长满杂草的土堆醒目地立于视线中央。
　　原本稍许平缓的内心，再次被那莫大的哀痛占据。
　　再也忍不住了…
　　我随即放声大哭…
　　一边不停地抽泣，一边缓步向前走去。
　　来到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晚了整整一年的久别重逢，竟已是阴阳两隔…
　　“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你们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不跟着乡亲们搬出去避难啊…儿子已经是大学士了…你们就算搬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到的啊…为什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啊…是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也没抽空回来看你们一眼…都是我不好…说好的接你们来都城住的…你们一定等我等地很辛苦吧…”
　　……
　　就这样趴在他们的坟前，与他们聊了许久。
　　不知不觉，大概是哭累了，我守在他们的坟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