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碧海潮渊曲

　　百草俯首，唯风浮动。
　　落鸿惊波，一瞥芳华。
　　枯叶蝶振翅，青竹蛇盘旋。
　　蜥蜴吐舌捕了蝶，黑鹰隼俯冲抓了青竹蛇。
　　“嗖！”
　　白影闪过，正食草的林鹿警觉，抬头四望。
　　微风被引动，一袭紫影倏然而过。
　　林鹿受惊，四散而逃。
　　白影如闪电，忽隐忽现，难以捉摸行踪轨迹。
　　紫影紧追不舍，不曾失了方向。
　　“哗哗哗！”
　　溪流流水声渐渐清晰，白影急切叫起，声音细小却尖厉。
　　“第三次了！”
　　声音清冷如数九寒冬，人如九天飘雪无声而至。
　　声落，人现。
　　二八佳人，明媚皓齿，奈何喉间凸起，一张美人颜长在了少年脸上。
　　玄袍紫衫着身，翠玉九孔笛落于嘴唇之下，气息一震，十指起伏跳动间，清灵一曲凌然而现，洞彻周遭百丈。
　　“叽叽，叽叽！”
　　前方林中，白影显现，不住尖利鸣叫。
　　近处看，才发现这白影竟是一头雪白貂儿，黑珍珠似的眼睛竟都是求饶神色。
　　少年广袖一甩，人已翩然如风来至白影身前。
　　“我已给了你三次机会，你都没能逃脱，此后便跟在我身边吧！”
　　少年伸出手来，一双秋水剪眸静静看着白貂，面上丝毫着急神色也无。
　　小小白貂而漆黑眼珠子转了又转，终于任命似的跳到少年手中，沿着胳膊爬上，最终坐到了少年肩膀之上。
　　“阁下已跟了一路，该看腻了吧？”
　　少年侧脸望来，声音依旧清冷如深冬寒霜。
　　如果少年正脸是一场人生难得的好梦，那他的侧脸却是要惊了人的魂，看一眼就上了瘾。
　　周然自认见过的人多了，可看过面前这张脸才明白什么叫上天只偏心了一人。
　　“看够了吗？”
　　声音如刀，眉目似剑，说话之人已是动了怒。
　　周然赶紧收回视线，用力搓着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嘴上则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少年声无波澜，再问：“你也想要这只貂儿？”
　　“不。”
　　周然摇头，眼睛尽量避开说话之人的脸，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刚刚吹的是什么曲子？”
　　少年凤目一转，嘴里寒气少了半分，问：“你也通音律？”
　　周然挠头道：“这……不太懂。”
　　面上微怒，少年冷道：“不懂又何必问？”
　　说完，只见少年长袖挥动，人已如寒潭浮萍，飘然远去。
　　“等等！”
　　周然好不容易追上，哪里会这么轻松任之离去。
　　来密地这些日子，周然见过的人不在少数，除了百阴门那位七长老，这个少年实力当是第一，一身实力已到归元之境，甚至距离先天境界不过半步而已。
　　武院大考开始第二日，周然无意间听到笛声，便是心神一震，循着笛声追了整整两日。
　　周然不通音律，少年笛声中蕴含的精神力御使之法才是他想要的。
　　两日来，周然紧追不舍，直到今日才说上话。可惜，还没说到重点人就走了。
　　事关炼神之法，周然如何能放弃？
　　如之前二日，少年实力极高，速度更是极快，但周然精神力强大，被沉虚天晶强化的身体也显现出优势来。虽相差了两个境界，少年始终没能摆脱掉这条跗骨蛆虫。
　　少年动了怒，反身出掌。
　　周然直觉何等灵敏，在那少年出手之时，就已经测过身闪避。
　　掌劲落空，少年并没有再出招，只是冷冷看着周然。
　　周然知晓自家做的有些过了，却又说道：“能不能将笛曲谱子给我看看？”
　　语毕，周然赶紧又说：“我就看一眼，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你既不懂音律，要曲谱有何用？”
　　虽如此说，少年却是利索的将随身一枚紫鸟玉佩扔过来，寒笑道：“这是我乐神宫传承宝物，我这《碧海潮渊曲》就是从这玉佩悟的，你若也能看得懂便是你的造化。”
　　少年如此直接，倒是让周然大感意外。
　　只是心挂炼神之法，周然也没客气，接过玉佩就仔细看起。
　　玉佩通体无暇，入手温润，以目观之犹若通灵流华。放于近处再看，隐然之间似有泯灭之感隐现，待细细观之，偏又觉察不到，仿佛错觉。
　　远近几分看过，玉佩依旧是玉佩。
　　少年见此，冷声道：“你若看不出什么来，便把玉佩还我。”
　　“稍等，稍等。”
　　周然笑了笑，双目之上顿显一层波波黑雾，这次是以精神力观之。
　　如光临夜，通体无暇的玉佩之上顿时浮现出许多奇异符文，竟是与周家后院那几块石碑类似。不同的是，石碑上的符文被他的精神力接触到之后就会消失，而这玉佩上符文不仅不会消失，反而大放异彩。
　　少年见周然看的认真，也未打扰，反而是看起肩膀上的白貂儿了。
　　这头雪灵貂是他离开乐神宫第一天发现的，为了将这小东西收服，他可是放抓了三次放了三次，前后花了整整三日时间。乐神宫的长老们本是放他出来参加武院大考，若是知道他这三日里都浪费在一头小貂儿身上，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少年正发貂儿出神，突然听见那人说：“那个，能把你的笛子借给我用一下吗？”
　　周然知道自己今天做的太过了，可是左右除了大树，连根竹子都没有，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也只能借那少年的笛子一用。
　　说也奇怪，周然对隐宗之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今日却不知为何，他对面前这少年偏就生不出什么恶感来，反而像是多年的朋友，实在难以理解。
　　少年看了看手中笛子，犹豫了，不信道：“你真能看出什么来？”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用你的笛子验证一下。”
　　“哼！”
　　少年咬着牙将笛子扔来，说道：“最好不要骗我！”
　　“谢了！”
　　笛子入手，周然便觉得这笛子与玉佩一般温润，不知两者是否本就是一对。
　　撇去其他心思，周然定定神，将碧玉笛子横放于唇下。
　　却见周然手指一送，无暇玉笛发出来一声——
　　“嘘！”
　　声音之刺耳，音调之难听，少年只觉得是平生仅见，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宝贝笛子发出来的。
　　“你完了！”
　　少年彻底沉下脸，声冷更似刮骨的冰刀，已是动了杀机。
　　周然却依旧闭着眼，对于外面一切全然无知。心境是一片无波的海，脑中是一粒粒泛着光华的符字，清灵而又通彻。
　　只见周然再松一指，一声清脆如晨光破晓。
　　少年顿时一愣，犹是不敢相信。
　　待周然第三指抬起，少年无法不信了。
　　指尖跃动，趋势如起伏山峦。
　　气息微动，一曲如梦方初成。
　　林风正悄然，曲已至终章。
　　少年却意犹未尽，神思已有些茫然，对周然说：“别停！”
　　曲至此，调已无，如何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