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初鸣 十八

　　陨天之诗
　　第二卷白鸟初鸣
　　第十八章
　　我和约修亚将烘干的衣物拿了出来，由我负责女性，他负责男性的方式将每个人的衣物都叠好装车，再推着推车返回放置点。
　　路上我暗暗回想着约修亚刚才的话，他的话让我对库拉丝的了解又多了一分。做为西亚斯财团的继承人，不管是库拉丝幼时的成长环境，还是后面为了把约修亚纳入旗下所做的努力，都给我一种不容易的感觉，甚至如约修亚的话里所说，库拉丝似乎从幼年起便奔走于大陆间了。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才让库拉丝说出“习惯了精神上的孤独”这样的话来？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细节让我有些在意。库拉丝所说的变革到底是什么？那位亚历亚伯兰的第三王子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他们都预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会降临？不，这太难以想象了。从七百年前空之庭统治艾尔·兰得开始，一切都维持着它应有的样子，直至时今。我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事才需要库拉丝统合整个西亚斯财团才能应对，这超出了我的认知。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在把所有的衣物都按照名字放在放置点的架子上后，我这才注意到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就在我抬手擦汗的时候，约修亚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瑟璃儿小姐，你再坚持一下。准备完晚餐，今天的工作就可以结束了。”
　　我愣了一下。其实我并不觉得有多累，相反今天的工作带给了我挺多新奇的体验。想归想，我并没有把这想法说出口。
　　休息了一会后我们返回餐厅，开始着手准备晚餐。或许是适应了这份工作，我发现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感，只需要按部就班地遵照约修亚的指示即可。也是这个过程中我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太抗拒制作餐点这件事。诚然，食材的准备过程称得上繁琐，烹饪中的等待时间也的确有些无聊，但当所有人的餐品摆上餐桌，揭开盖子，食材的香味马上散溢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在心中转化为了淡淡的成就感。特别是坐在桌对面的维德莱特在夸了一通洋葱汤的味道，然后被告知是我做的之后。
　　“哇，看来我要对坐在我对面的这位小姑娘刮目相看了。话说这脆面包也是你烤的？”维德莱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轻轻嗯了一声。
　　“美味。真想再吃一个。”
　　于是我把我面前装面包的篮子推了过去。中年人也不客气，直接拿过一块面包便大口咬下，引得坐他旁边的约修亚皱起了眉：“维德先生，面包每人只有一份……”
　　“没事没事，你看小姑娘自己都不介意。”说到这中年人眼珠转了一圈，突然朝约修亚挤眉弄眼：“才短短一天，小姑娘做饭就开始上手了。我看，不如把她留在拉萨斯上，训练一个月两个月，说不定会成为最棒的厨师。”
　　正在喝汤的约修亚突然被呛到，急促地咳了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克萝谢马上探身过去，开始用手帕擦拭少年的嘴角。
　　“什么什么，瑟璃儿要留在拉萨斯？”身旁马上传来一个声音。我循声扭头看去，看到缇娜正转身过来。跟随着她的动作，旁边正和她聊着什么的亨利也止住了话，把视线投了过来。我正想解释，维德莱特又把话接了过去：
　　“对的。昨天下午我路过洗衣房附近，听到了大小姐和阿隆殿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阿隆殿下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无法履行先前约定的条件，所以瑟璃儿小姐的归属有可能从阿隆骑士阁下那里转回到大小姐这边……”
　　缇娜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就连一旁的亨利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片刻之后缇娜一把捉住了我的手道：“没关系的，瑟璃儿。你可以把拉萨斯当成家，我们都很欢迎你能留在这里。”
　　“有些难以想象……能让那位殿下放弃自己的雷亚利安，难道是戴林德里克……又或者……”亨利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但随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我。“不管怎样，如果之后瑟璃儿小姐你真的要留下来的话，拉萨斯欢迎你。”
　　兄妹俩一人一脸兴奋，另一人则认真诚恳。被两人目光注视着的我一时哑然，倒是克萝谢起身发话了：“维德莱特先生，能不能不要一脸认真地胡说了，阿隆殿下昨天白天一直在下层没回来过。你上次说谎的事我还没有追究呢，再这样我要追缴上次的赔偿费咯！”
　　“哈哈哈哈。”中年人尴尬地笑道。“我认错我认错，一不小心入戏了。”
　　“欸？是假的……维德莱特先生你又骗我！”旁边的缇娜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马上嘟哝起来，可接着她的气势也被克萝谢压了下去：
　　“缇娜也是，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明明是维德莱特先生使坏为什么要怪我……”缇娜气势不足地反驳着，见克萝谢不作声地直直看着她，她马上朝克萝谢谄笑：“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看着缇娜似乎想对维德莱特发脾气又对克萝谢有所忌惮的样子，我只觉得眼前这幕有些滑稽。虽说已经知道拉萨斯的舰桥众人不在意身份，但两个自然人被雷亚利安训得服服帖帖的场面，还是挺有喜剧感的。
　　但很快我就察觉到了奇怪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周围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我身上。维德莱特扬起一侧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那笑仍带着一点痞痞的感觉。约修亚则有些呆然，她身旁的克萝谢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再看另外两人，都是恍然如在梦境中的样子，区别只在于缇娜眼睛睁得更大一些。
　　“呜呼，瞧瞧我们都看到了什么，一朵被封印在永恒冰国里的白莲毫无征兆地绽放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维德莱特脸转向其他人说着，视线却锁定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女神在上，传说里女神的三女儿碧翠丝御子最为清丽动人，我刚才突然意识到，或许碧翠丝御子笑起来便是这样的光景吧。”旁边的亨利已经回过了神，微笑着接话。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意识到了怎么回事，但接着我就感到一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那双手把我扳过去，我的眼前出现了缇娜兴奋的面容：“听我的，瑟璃儿，没有比笑更适合你的表情了，你应该多笑才对！”
　　桌子对面的克萝谢跟着点头。约修亚弱声补了一句：“只要月光不吝啬自己，屋子就会被照亮，你笑了，就会给周围的人带去好心情。”
　　不去管约修亚是从哪里学到的这句文绉绉的话，我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然而成为视线焦点这事于我是如此难堪，这只让我后悔为什么我不能回到片刻前去抑制住自己那多余的反应。不，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当务之急是怎么快点让这个话题过去，我得说点什么才行，我……
　　“我先回去看书了！”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语，我已经顾不上它是不是真的出自我当下的本意。身体像突然得到了释放，我双手撑着桌子一下站起，迈开腿快速奔向了餐厅的门口。直到身处门后，确信自己已经躲掉所有视线之后，我这才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脸上似乎感受到了一些温度，下意识地抬起双手一摸，我这才感觉到双颊烫得厉害。啊，真是糟糕。
　　……
　　微抬起右臂，掌心向上，感受着导力的流动，一个如梦似幻的银白色光球在手上渐渐成形。视线越过光球朝前投去，我看到了万千辉光，蓝紫璀璨，在深暗的空间里快慢不一的穿行而来。最初我以为这些光点是星辰的投影，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是风道内的晶流粒子。
　　这种梦幻般的景色，也只有在夜间的外部瞭望台才能看到了。
　　我稍微屏住呼吸，栖身立于宽阔的平台中央，让空间里的导力沿着几条固定的路径平缓汇聚向手中。手上的光球模糊的外形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并向外散发着淡淡的寒气。
　　这是一个最初级的冰系诗魔法，要说作用或许连照亮周围都不太够，也没有任何杀伤力。但说初级或许也不太准确。构建这个光球的诗魔法并不是诗系统中预置的任何一款，而是我在研究过诗语语法的基础上重新创造的。其实预置化的诗魔法也不是不适合我，只是这几天看书的时候，我隐隐觉得接触定制类诗魔法能加深自己对诗语的了解，并且我自身也对此抱有兴趣。
　　只是体验下来我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诗魔法的定制化比我想象的复杂很多。仅仅是从诗系统调用导力并将其聚在一起，甚至还没有完全具象化，对于当前的我来说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了，同样的效果，预制化的诗魔法对演算量的需求则要小得多。
　　快速翻转掌心，手向下一拍，手中的光球便咻然消失。看来得更加深入地研究一下诗魔法的优化才行，我一边略有些急促地呼吸一边如此想着。
　　这时我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