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行了

　　张恒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不相信也得相信。
　　“你是……？”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只在短短一刹那，他们就明白了一件事，我和他，没有差别，都是张恒。
　　“呦呵，真假美猴王啊。”阿蒙摇摇头。“我反正是看不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想想，克隆人？双面人？”波拿巴咂咂嘴，做出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这像是一些三流科幻小说里的情节，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就活在一部小说里。”方块说道。
　　这时的人群纷纷聚拢上来，把二位张恒团团围住，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皱紧了眉头，集中了注意力去灵视，洞察。都想在这两位大人物身上寻着点蛛丝马迹来，好看清楚谁是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经过一双双大眼睛的审视，观察，他们得出一个中肯且又合理的结论：他俩没什么区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这说了不和没说一个样吗？”其中一位张恒生气地说着。另一位则一言不发。
　　“在座这么多的博学之士，民间高手都无可奈何，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人群中有一人说道。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既然通过理性的观察，分析，得出结论三步走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就只能依靠感性的，后现代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大开脑洞。很快，各种离奇的，胡说八道的猜测和想法扑朔而来，整个酒馆里都充斥着来自宇宙各方的杂七杂八的话语，大有萝卜开会之势，以至于逐渐跑偏。处在这场思维风暴中心的两人此刻心中却无比焦急，周围人净是些长出坚强的翅膀，飞进彼此的梦想的吃里扒外的家伙，没一个顶用的。可现在，急又有什么用呢。久而久之，两人索性也聊了起来，从天南到地北，两人都发现，原来外表上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心中的想法，做人的方式，平日的生活都截然不同。虽然他们都用着同一个名字，长着同一副面孔，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但的的确确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世界上竟有如此奇妙的事，在这之前，我们还从未遇到过，明明就在这么小的一片地方。
　　“呀，兄弟们，我想到了，会不会是平行宇宙，一个宇宙的人来到另一个宇宙。”人群中有一人跳出来嗷嗷乱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倒不是因为他的想法既大胆又合理，且更能摆平当前面临的严峻考验，纯粹是因为他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方圆几百里，隔着四五六七八条街都听的一清二楚。声音之大，穿透力之强，是个歌唱家的料，它直达地层深处，掀起一阵阵海啸，顶起一波波地震，它吵醒梦中的火山，它携手下凡的陨星，它来到森林，大火翻越一座座山岭，它攀上雪山，雪崩卷走无数尸骸，声波传入亚空间内，唤醒了正在无休止睡眠的邪神。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天崩地裂，生灵涂炭，灾难与噩耗应运而生，皆因这蛙呱人的惊世一吼，这一吼，竟让聒噪的诸位讲起礼貌来，安静下来了。
　　但这种情况没持续多少秒，很快，有人站出来，用和他同样分贝的声音反驳他道：“你以为我们之前就没人提到过吗？就你聪明是吧？就你了不起啊？”
　　这位蛙呱人摆正好自己戴在头上的圆帽，不紧不慢地说道：“莫急，莫急，听我细细道来。”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我叫阿班，是一名高中生，就读于汉默里斯中学，它在我美丽的故乡——拉雅星。我这个人，性格害羞腼腆……”
　　“去你的吧，赶紧说重点，谁稀罕你娓娓道来。”人群中三五个暴躁的声音传来。
　　“哎呀，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嘛，我们假设其中一人是另一个宇宙的，那么，我们的宇宙就会对他产生排异反应，进而采取一系列应急的措施，最终导致这人周围灵力紊乱。”阿班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自己小学就知道的知识，没想到这些个“博物大学士”竟然想半天想不出个鸡毛蒜皮来，太愚昧了，太愚昧了。想到这，他就不禁沾沾自喜。“我们只需要做一个小小的控制变量测试，就可以判别出来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张恒听后心中大惊，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感到头痛，恶心，眩晕。原来，他不属于这里，是这个世界在驱赶他。
　　“可拉倒吧，”立刻就有人当头给阿班泼了盆冷水。“这简直要笑死人，你难道不知道这颗星球鬼的很，除了大灵脉，其他所有的小灵脉，灵力流，都是乱的，无时无刻不在变动。你上哪测去？去外太空？去月球？”
　　“什么？这和我了解的不一样呀！真的吗？”他朝人群弱弱地问一句。
　　“那当然，你以为宇宙三大死亡禁地之首是吹出来的？”波拿巴回答道。
　　“好吧，我没辙了。”阿班垂头丧气地钻回人群中。
　　“那现在谁还有办法？”每个人都这么叫着。
　　“那个，各位，安静，安静一下。”张恒声音很小，但好像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一小会儿的工夫，他们都闭上了嘴。张恒环顾四周，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就接着说：“我想说，其实，我与他，也就是这位张恒，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同，至少不像看上去那般一模一样。”张恒说道。圈子外围的阿蒙沉默了老半天，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桌子，大声说：“我想我有办法了。”
　　她用手指在一片空地上比划几下，地面上显现出一个泛着荧光的奇怪图案。周围有懂行的人立马就看出来了，指着那图案说：“是圈门，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个。”
　　“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阿蒙自顾自地画着那些圈圈叉叉。
　　“比如麻婆豆腐。”有人接下话茬，周围人立刻哄堂大笑。
　　“行吧。”她懒得理会。
　　张恒看着那个圈圈，问阿蒙：“你打算做什么？”
　　“我们分辨不出来，就让宇宙去分辨吧。你们俩其中一个，站上去，这个法阵会把你们送到宇宙的边界去。若回得来，那就让另一个站上去，他会被送回他应该在的地方。”阿蒙解释着，“总之，别管那么多了，站上去就对了。”
　　“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有人小声说着。
　　“有什么好不好的？”阿蒙一脸不屑。
　　“这会不会打扰到泡泡老祖？”那人的声音更低了。
　　“哎呀，它就一看大门的，你管它干什么？”
　　“它可是魔法之祖呀，我们魔法师的至上宗师呀。”
　　“啊呦，拴条狗在宇宙边际上都比它有用，但凡它认真一点点，你们都使不成魔法。”阿蒙一扬手，让两位张恒快点出来一个试试。犹豫良久，其中一个站了出来，走向那个圆圈。也不知是哪个没素质没到天灵盖的家伙，一不小心把水洒地下了。倒霉的张恒一脚踩在上面，来了个底朝天，一念之间，天地上下颠倒个不停。最后只剩下几个红的，绿的，蓝的光点还在他的视野中。很快，一股强光似万箭齐发，让他猛地闭上眼，怎么睁也睁不开。待光暗时，抑或是他能适应这亮光时，他起身，看看四周，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吗？原来刚才的那一切，自己与自己的会面，都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凌晨三点钟，酒馆里只有阿蒙独自一人收拾着东西，地上全是那些粗俗的家伙乱丢乱扔的瓶瓶罐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就像一场大战过后，那无人清理的战场。她自己，也像经历过一场战役后一样疲惫不堪，每个夜，都是如此。她能看见过去，现在，未来，却看不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沦落到这寄人篱下的地步。
　　她去锁门，透过玻璃，她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在这个时候，外面仍旧是一片漆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也静的什么都听不到。唉！马上就能睡个好觉。她心里这样想。突然，一只大手抓住门把，吓了她一大跳。除了那只手，其他地方都被比夜还黑的斗篷盖的严严实实，那是星空的底色。另一只手露出来，掀开兜帽。阿蒙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自己的老上司巴尔。
　　“嗯，你……”阿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何种情感面对她。
　　“随便坐坐。”巴尔径直走进去，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在吧台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看看你，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你会闲着？”阿蒙质疑道。
　　“有时会。”巴尔头偏向一侧，一根食指在桌面上有力地，有节奏地敲打。“来点喝的吧，随便什么都行。”
　　阿蒙手里拿着些大罐的，小罐的，金罐的，把它们兑在一起，搅拌，随口问道：“上回你不是去找张恒了吗？后来去了吗？我可告诉你他家在哪了。”
　　“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条腿荡来荡去，悠哉悠哉的。“他近况如何？”
　　“挺好的。今天还给我们整了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戏码。话说，我觉得很有必要在律令上再加一条：禁止携带任何魔法师进入地球。这样会少很多麻烦。”她把喝的推到巴尔面前。
　　“想法不错，回头我好好考虑考虑。”巴尔伸出细长的舌头，足有两米多长，大段大段塞进那喝的里面，一会儿就像海绵一样吸干净了，一滴不剩。杯子变得锃亮，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你挺在乎他的，搞的我不明白你一个魔神找他这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事。”阿蒙偷瞄一眼她。
　　“谁呀？”巴尔疑惑。
　　“还能谁？张恒！”
　　听到这，巴尔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她大笑起来，“他是普通人？他可不是普通人。”
　　“哦，为什么呢？”阿蒙没有看她，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仅凭一点。”
　　“一点什么？”
　　“我喜欢他。”
　　阿蒙手里的罐子差点飞出去。巴尔看见她不敢相信的表情，笑的更厉害了。“哎呀，开玩笑而已。”
　　“你不像是个会开玩笑的人。”阿蒙把头转到一边去，不去看她。
　　“当然，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巴尔起身绕着吧台走，好能看见阿蒙的脸。“我也喜欢你，不是吗？”她微笑着。
　　“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是哪种荒诞的情感？”阿蒙低下头。而巴尔弯下腰，脸贴近阿蒙，细声细语的，像是说悄悄话一样：“是和喜欢你一样的喜欢。”
　　“你越来越不像是个实诚的人了。”阿蒙的眼神躲躲闪闪。
　　“我一直都不是。”她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无奈。
　　望着巴尔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是以黑色为底的茫茫太空，布满点点璀璨星光，安静，温和，却又如真正的太空那般冰冷，无情，柔情似水却也是铁石心肠。
　　“我……”阿蒙想了想，还是把话吞回肚里。
　　“怎么？你想说什么？”
　　阿蒙摇摇头，说：“没什么。”
　　“其实我心里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巴尔看着阿蒙，阿蒙轻轻点头，看来她也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于是她就说：“这些事我一直都想不通，我憋了很久，因为这对于你来说相当不光彩，我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没事，你说吧。可能我也回答不上来。”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个狡猾的魔法师偷走了你的神位，这件事你本应该能预见到，你是命运的编织者，可你自己却被命运耍弄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巴尔知道自己的问题大概是没有答案的，她了解她，如果她说是一时冲动的话，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阿蒙许久都没有说话，她的心中同样没有答案。
　　“可能，是我自愿的吧。”她说。
　　“你们三个，以后给我记住，让你学物理，只是想让你多一项能力，没真打算让你造核弹，让你研究那些魔法，不是让你搁哪瞎捣鼓的。懂吗？”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波拿巴接着向四周拜拜：“对不住哈。我这仨侄子，太皮，胡作非为，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又转向张恒，说：“尤其对不住你。”
　　“没事，我们也就看了个乐子，真正受累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张恒不以为然。
　　“合着那魔法就那效果，再叫一个张恒出来，还以为会是啥撼天动地的家伙呢，黑魔法就这？”阿蒙正在磨指甲。
　　“什么？不是强大的星尘人？”波拿巴的侄子们大失所望。
　　“还有脸叫！”波拿巴训斥道。三人大气不敢喘。
　　“下次别再犯了就好，不然，蹦出来个什么东西谁知道。”张恒说道。
　　“下次不会，下次不会。”波拿巴陪笑着。
　　“既然这样，就把书交给我吧。”不知何时，鸦司出现在酒馆门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阿蒙都没注意到。脚步如此轻盈，不像是她应有的重量。
　　“你们当中有人让我来的。”鸦司笑容诡异，至少阿蒙是这么觉得的。阿蒙觉得这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乐呵呵的傻子。
　　“有吗？”张恒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这我管不着，反正我是代监管会来回收这本书的，在地球，就应该让地球的魔法师来保管这些。”鸦司伸手就要。
　　“好！给！给！”波拿巴把书给她，然后转头对大伙说：“这是官方！官方！行了，这下没我事儿了。”他笑嘻嘻的。
　　“我不打扰，我走了啊。”鸦司走出酒馆，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瞥了一眼阿蒙，脸上阴沉沉的。这时阿蒙才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中了幻术，也包括她自己，大家都误以为这人是鸦司，实际上，这人是……
　　“那个男人，那个狡猾的魔法师。”阿蒙恨的咬牙切齿，她巴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可现在，她全身仿佛石化，一句话都说不了，一下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