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法抓住

　　那一份笑容，依旧如此柔和。
　　那一丝鲜红，也如曾经一般温暖。
　　扭曲与愤怒在身体中涌动，似乎有某种被压抑许久的黑暗，将要破体而出。
　　雷文想要扶起哈里的身体，就像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
　　但这一次，这个笨拙的大男孩却再也不会回应一个傻傻的微笑。
　　请不要离开我啊---
　　明明睁开双眼，眼前却什么都无法看见，成群的生物变成潮水般汹涌的黑暗。
　　像笨蛋一样。
　　娇小的少女没有逃走，也没有朝村子里大声呼救。
　　愤怒与仇恨几乎吞噬了她的大脑。
　　就连身体似乎都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消失，甚至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雷文握紧手中的匕首，上面有哈里的鲜血。
　　但很开，这份鲜红便染上其他的色彩。
　　漆黑的鲜血飞溅。
　　雷文看不清眼前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但是也无所谓。
　　它们只是敌人。
　　“嘶嘶嘶——咔！”死去的生物发出诡异的叫声，但这只是崩坏的开端。
　　仿佛从出生开始就埋藏在身体中的黑暗，正在不断涌动！
　　“嘭！”小小的身体轻而易举将一头七十公斤重的生物踢飞，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使隔着十米开外都能听见。
　　杀死吧，杀戮吧，崩坏吧，瓦解吧——
　　仿佛有这样的声音不断在大脑中疯狂尖叫！
　　眼前的景色也愈发模糊，漆黑与鲜红融为一个色彩。
　　背后，开始有凸起不断冒出。
　　残破的骨头带着鲜血从皮肤下钻出。
　　疼痛？没有那种感觉。
　　雷文只觉得自己的速度与力量在以一种无法想象的程度飞速膨胀。
　　那些密密麻麻的原本充满侵略与破坏的双眼中。
　　缓缓渗出绝望。
　　一短截残破的带着鲜血的骨翼从少女身后生出，原本金色的双瞳也在此时变成一片漆黑。
　　飘舞的长发挂着残肢与内脏，鲜血不断从她的身后渗出，染红了整件洁白的衣裳。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原本的个体们死翼天使的眼中似乎被粘成一团，像是被造物主随意**后扔到凡间的肮脏泥团。
　　无论是光芒还是黑暗，都变成一片模糊的混沌。
　　“嘶嘶咔！！！”成群的生物慌乱地发出难听的杂音。
　　和刚刚一样，密集的箭雨几乎要将眼前的天空笼罩，像是一张从天空洒下的网。
　　残翼的天使眼中发出深邃的红光，压低身体，然后在一瞬间以惊人的气势朝着前方的一切飞跃而出！
　　毒箭刺穿身体，衣裳也破破烂烂，但是没有感觉。
　　只是单纯的单方面杀戮。
　　硬生生地，以一己之力将敌人的阵凿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但或许是这一击消耗了太多力量，亦或是这未知的力量本身就是残缺。
　　在如此短暂的战斗后，眩晕与无力感便开始扩散。
　　雷文将匕首刺入大腿，疼痛让她重新恢复心神。
　　“至少，在我倒下之前，多杀死几只。”
　　想要抓住，却无法抓住，手臂已经开始颤抖。
　　想要复仇，却无法复仇，太过瘦弱的身体远无法承担这种力量。
　　杀了多少只？
　　二十只？三十只？
　　不够啊，还远远不够。
　　我的……
　　过于强大的力量让身体的肌肉都开始变形，牙齿不断变长，连同浑身的鲜血与疯狂，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中的狂兽，或者传说中的恶鬼。
　　吹箭的毒液开始在身体中扩散，蔓延。
　　愈发濒临死亡，愈发疯狂燥热。
　　战斗着，厮杀着，屠戮着，直到最后用尽全力的恶鬼再也无法前进，头颅被斩下，身躯匍匐不起。
　　…………
　　从混沌中陡然惊醒！宛若做了一个无法流泪的噩梦。
　　但当彻底醒来之后，却发现那一切并不是梦境。
　　这里是村子里牲畜的大屋。
　　在昏暗的烛火下，雷文才看清袭击村子的魔物是一群低等的哥布林，它们正在将男人尸体上的血肉切下，扔到锅炉中。
　　粘稠的恶臭堵塞空气，每一次呼吸都让雷文想要呕吐。
　　被关在一个原本是用来圈养家畜的铁笼中，破烂的身体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男人们被直接杀死做成食物，女人们在被数百只哥布林侵犯后也接近死亡。
　　住手……
　　高高扬起的刀刃，将一个濒死的女人杀死。
　　鲜血飞溅到雷文的脸上。
　　“雷文，你要活下去。”
　　梅莉阿姨全身被哥布林的粪便与唾液涂满，依旧朝笼中的雷文投来无比温暖的微笑。
　　住手！
　　哥布林会在将女性侵犯后杀死，将其中最美丽的留下来进贡给首领。
　　在屠刀高高扬起的时候，雷文看到梅莉握紧的拳头在害怕得颤抖，绝望的苍白也出现在她脸上。
　　首先是手臂，飞溅的鲜血与梅莉痛苦的哀嚎只是让它们更加兴奋。
　　想要站起身，一股翻腾的鲜血便瞬间从雷文口中喷出，连带着剩余的力气一同化作猩红的血雾。
　　接下来是另一边。
　　“啊啊啊啊——！！！！”
　　失去双臂的痛苦尖叫响彻寂静的长夜。
　　近乎疯狂的力量带动着雷文的身体，用尽全力撞击着铁笼边缘，藏在袖中的匕首以不可估量的力量，几乎“敲”碎了最靠近笼边的那只哥布林的头颅！
　　被数十个人类鲜血所染红的长刀出现在视野中，下一秒，一片黑暗。
　　右眼被击中，但刀身在最后一刻发生了偏移，切开的是眉骨。
　　鲜血渗透而下，流入眼中，将整个世界染成血红。
　　或许并不是鲜血，而是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本就是这个颜色。
　　然后，脑袋被一根巨大的铁棍砸中。
　　闷哼一声，雷文倒在地上，连周遭的声音，也在此刻变成嘈杂的嗡鸣。
　　“我不想死……谁来，谁来救救我……”梅莉微弱的声音，是最后与绝望的辞别。
　　她再也无法温柔地微笑，脸上只剩下痛苦和恐惧。
　　哥布林们处理完笼子里的麻烦，转身再次举起刀。
　　“住手啊！！！”
　　雷文声嘶力竭的呐喊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梅莉的头颅就这样滚落到笼边，她的眼眶中还残存着由于恐惧而渗出的泪水。
　　做完这一切后，那些丑陋的生物带着狰狞的笑容，流着贪婪的口水缓缓朝笼中的鸟儿走来。
　　雷文抬起手，握紧的匕首缓缓抵住自己的咽喉，她早已失去战斗的意志，只想就此了结。
　　…………
　　轰！！！
　　剧烈的爆炸声，惊人的力量将周遭的烛火熄灭，地面上，原本狞笑着的哥布林，变成一地碎肉。
　　仿佛一片漆黑，仿佛发生了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碎裂的屋顶，扬起的灰尘，遍地的尸体……
　　银白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