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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天南地北雁双飞 / 第十三章 我给你饭票

第十三章 我给你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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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零年春天,魏启明休过寒假之后又回到校园当中。
  他谢绝了海滨学哥一起返校的邀请,自己买了半价车票,还是从石家庄倒车去沈阳,学哥和杏花则去太原,然后北京,再到沈阳。
  在山西,虽然刺骨的寒风表示严冬并未消退,毕竟当空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暖意。而沈阳的冬天是阴冷而执着的,一冬的积雪还没有融化的迹象,夹裹着肮脏的灰尘颗粒躺在那里,象发霉多年的旧棉絮。
  坐在返校的公共汽车上,窗外闪过他逐渐熟悉的街景,风吹过的时候,人们总要下意识的拉紧棉衣的领子。光秃秃的柳树无力的在风中轻摇,已经干枯的枝条,总要等到五月份才会再发出新绿。
  没有太阳,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单调色彩之中,毫无生机,毫无活力。
  走进宿舍楼,每个房间都很热闹,大家分开了两个月,即使是这样的黯淡风景和天气,也不能影响同学、朋友们久别重逢的好心情,除了在一起聊聊各自在假期中的见闻,分享下各自带来的家乡特产小吃之外,也有不少人以去饭馆聚餐的方式,来庆祝一下新学期的到来。
  魏启明和二哥,还有他们一个专业的、另外一个班的一个北京哥们儿,他们都叫他炮哥的,加上程永辉,走进一家朝鲜饭馆的时候,看见了好几桌认识的人,有本系的,也有外系的。
  二哥忙活了一圈和众位人等打招呼,不管熟不熟,哪怕只在厕所里点过一次头的人,他也报以热情的笑脸。等他回来坐下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一杯啤酒下肚了。
  炮哥满脸愁云,二哥喜笑颜开,魏启明搞不明白二哥是克制功夫到家,还是真的头大无脑、没心没肺?他和炮哥都有三门功课要补考,炮哥每喝一口酒就低下头叹一口气,双眼发呆,过于早熟满布沧桑的民工脸,于悲哀中带着无奈。
  二哥则谈笑风生,仿佛是补考是别人的事儿,跟他可毫无关系。
  多年以后二哥多了一些成熟,但笑对人生的态度却始终如一,悲伤也好,伤心也罢,从来都是快快乐乐的生活。他们曾笑二哥是个没脑子的人,现在看起来,活在世上脑子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魏启明一度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最开心的人是那些轻度智障者,比如香港电视剧的肥猫。每个人在他们眼中都有可爱的地方,他们不会计较付出与收获的比例是否合理,不会为明天的日子,绞尽脑汁的去苦思冥想。
  于他们而言,不会去研究生的欢乐与死的痛苦,他们就活在今天,活在现在,享受着人生在世的美好过程。
  魏启明和程永辉没有要补考的,了无牵挂。二哥嘴里嚼着拍黄瓜,喝着啤酒,一边还嘻嘻哈哈的劝慰炮哥:“至于的吗?老炮。不就是补考吗,有什么呀!喝酒喝酒,甭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魏启明也带着怪话跟着劝道:“就是就是,补考有什么呀!虽然我这辈子还没有补考过,也知道补考不过是走个过场,题目比正式考试简单多了,再给监考老师上个笑脸,你拿书抄老师都不理你。再说了,你们那么多老乡都补考,按补考课程数量来算,你们俩还是并列学期补考状元呐。”
  那一学期以及以后的若干学期,北京同学和少数民族、边远地区同学,参加开学补考,成了本校每学期开学的惯例话题。一般正课要考四到五门,他们基本都要补两到三门课左右,如果哪位只要补考一门,就算上上大吉了。如果没有要补考的,那简直是要请客庆祝的了。
  二哥指着他的鼻子说:“老魏你甭得意,别以为自己怎么着似的,总有一天你也要补考的!到时候你就不牛逼了,少在这气我们。”
  二哥的诅咒在一年后果然应验,魏启明连着两个学期都补考了《电工学》,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哭了一鼻子,为从小学开始就没有补考过的记录被打破而感到耻辱。第二次就有些习惯了,跟着二哥一起复习功课,打探消息。
  炮哥听着他们的调侃,猛灌一口酒后,头垂得更低了,愈加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支胳膊从颈后环抱着头,一只手拿着酒杯,半趴在桌子上盯着一盘生拌牛肉不言不语,那样子看起来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熟悉他们脾性的莫过于魏启明。
  他不理二哥,转过头去对正在幸灾乐祸,笑得一脸褶子的程永辉说:“你看补考的同学多可怜!对于这样的后进生,我们要发扬传帮带的积极作用,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让他们知道组织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具体这样,小程你看看可不可行:以后开学补考前,我们组织一下麻将赞助赛,赢的钱不许进腰包,要赞助给他们交补考费,避免他们承受精神和金钱的双重痛苦。
  麻将比赛他们就不要参加了,万一输了岂不是雪上加霜。这样,钱的问题就解决了,以后他们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玩牌,喝酒了,反正有组织呢。
  考试前也不用象我们一样开夜车了,这么傻的事,就交给我们干吧。至于眼前这二位同志的补考费,我看咱们俩就一对一赞助了吧,才五块钱嘛!”
  考试前大家都要开夜车学习,上学期期末是第一次期末考试,尤其让人重视,因为大家还不知道大学考试的严格程度,有备无患总比惴惴不安好。也许炮哥和二哥认为,大学的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还嘲笑别人假认真,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到那么强的自信心,根本没在乎,结果是双双落马。
  二哥大马金刀的坐在座位上,撇着嘴吐出一个烟圈,无耻的冲着已经咧着大嘴傻笑起来的炮哥说:“这可是他们说的,老炮,听见没?不要白不要。这么着吧,也不用另交钱了,你们俩把今天这顿饭钱给结了吧。”
  他们学校以及其他的院校存在着一个现象:湖北、湖南、山东、江西等省份的考生,高考成绩都吓人的高。全国统一的高考试卷,通常被他们这所普通院校录取的考生,都在五百分以上。他们这种成绩如果在其他省份,起码是重点院校本科录取分数线。放在北京,走个外地全国重点大学绝对没有问题。
  二哥曾跟他们讲了一个高中同学的故事:放榜那天,二哥去到学校看成绩,只见一个女同学泪流满面的拨开人群,狂奔而去。二哥以为是个落榜生,还讥笑了几句,旁边有人告诉他,那女的考了六百多分,一心想上清华,可惜被北大录取了。
  二哥冲着女孩儿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说真TM不要脸。如果在外省,哪里还轮到她如此矫情,能上个重点大学就阿弥陀佛了!
  二哥他们都是四百分出头录取的,算是挺丢人的了,可有些边远少数民族地区的同学,却比他们还低,只有三百多分,算是给北京同学垫底了。每次补考前都是北京和边疆的同学大团结时期,一起研究作弊,一起去找任课老师泡考题。
  完事了北京同学照样看不起难友们,照样不积口德的对少数民族兄弟姐妹们冷嘲热讽。
  有些革命老区的同学千辛万苦的考了出来,所要经受的苦难远不止考试前的点灯熬油。
  他们班另外一个寝室就有个同学,是从江西井岗山来的,他每学期只能从家里带来二百来块钱,平均每个月就只有四十块钱花费,加上学校每个月补助十块,就是五十,自己再争点气,整个奖学金什么的,平均每个月也就不到一百块钱。
  这一百块不到的钱包括买饭票、买菜、买书、买衣服、买日常用品、偶尔上街逛逛等等花费。其中的苦处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井岗山同学从报到到毕业,一直穿着学校军训时发的军装,从来都是两毛钱的菜,不抽烟不喝酒,不与人有过多的交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花费。
  毕业之后,老少边穷地区的同学也没有分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福份,一般都要回家乡。如果可以留在一个中等城市,就算不错的了,毕业分配对于他们一生的影响,可谓意义重大。
  于是他们在学校的表现一般都很积极,平时规规矩矩,绝不成为落后典型。力争能当上班级、学校干部,为他们日后的出路早早铺砖垫瓦。最大的一块砝码是在学校期间入党,不但可以分配时选择本省最好的地方,留校,甚至进入北京部级单位都非常可能。他们积极做各种好事,勤于向党支部书记汇报思想。
  而在魏启明他们这些思想落后学生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功利,让他们看不起。
  奖学金魏启明没得过,虽然他每次考试都在前十名,按名额分应该有个三等(七十五块钱),可他们学校评奖学金还搞班级综合测评,学习成绩只占40%,其余还要看出勤、参加班级活动等,由所有同学互相打分,每每综合测评下来他就变成了二十多名,只比二哥强点。
  他不愿意和性格不和的人交往,给班级大数人的印象是冷漠、孤僻,他也不愿意和他们那些人争,他还不至于要靠奖学金改善生活质量。
  他的冷傲换来的是别人的讽刺和沾沾自喜,那个一样要靠奖学金改善生活的江西班长,每次假惺惺的来安慰魏启明,他就冷嘲热讽班长一番,愈加得罪了占班级大多数的穷困同学,他就愈加跟奖学金没缘。
  刚回校,还没开始上课呢,晚上在教室用功的同学,绝大部分是要补考的。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程永辉站在教室窗户前,跟魏启明抽着烟,仿似古人一样仰天感慨,看向二哥的目光带着怜悯。二哥和炮哥坐在一起,研究着要补考的课本。他们吃过了饭,时间还早,就顺路回了教室看书。二哥死活拉着他们俩陪着。
  学校也知道这些补考的人基础差,早早的给出了补考题目范围,大大减小了难度。让他们把整本书再研究一遍,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
  “说起来学校也是倒霉,这还没开学呢,就得提供无偿的地方和电,让这些人复习功课,早干什么去了?”见二哥和炮哥对程永辉的嘲讽不为所动,魏启明提高了声音跟程永辉讨论,两个人相对摇头,极近嘲讽之能事。
  “少在那嘚瑟了,来,帮哥哥看看这道题怎么答。”二哥就象听不见他俩说的话,叫他俩过去帮着看题。
  屁滚尿流的,总算补考及格了,炮哥和二哥脸上多了笑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牌喝酒。
  长春依然按时将饭票送来,魏启明刻意的躲着,不跟她过多接触,如果路上遇到了,他只好跟她笑笑,假装有别的事避开跟她一起走路。拒绝饭票,显得很刻意。不拒绝吧,倒成了一桩烦心事。
  “老魏,系里组织报名学吉他呢,我把咱俩的名字都报上去了。”魏启明这天下午没去上自习,躺在床上睡懒觉,二哥回来后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坐在他床边说道。
  “谁让你给我报名的?经过我允许了吗?”魏启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
  “别矫情哈,咱宿舍其他人都不报,我可想学了,就把你也报名了,教一学期,每周一次课,学费二十块钱,多便宜。”二哥斜靠在床架子上感叹。
  “学校给提供吉他吗?怎么还要钱啊?应该免费。”他揉揉眼睛说着。
  “别不知足了,老师是从音乐学院请来的,学校肯定另外给补贴了。这礼拜天咱俩去市里买吉他,就这么定了。”说完这个事儿,二哥拿起脸盆毛巾就往外走。
  “我没钱啊,要不你帮我出学费吧?”魏启明冲着他的背影喊,换来二哥一句:爱去不去!
  章理这个人,啥都爱好,啥都不行,主要是没长性。
  到了周六,他和二哥坐着车去中街逛,中街是沈阳最热闹的地方了,两边都是商场,还有各种小摊、饭店、小吃卖。二哥象个女人一样喜欢吃话梅、烤羊肉串,而魏启明则喜欢大烧饼、香肠猪蹄一类的。
  先逛街吃东西,要回去的时候,才去了离进口不远的一个商店,他俩在挂着各式吉他的柜台前仔细挑选,一人买了一个红棉牌吉他,广州出的,八十块钱,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吉他是原木色的,刷着红边,特别漂亮。二哥还给吉他买了个布套,魏启明则有些心疼了,没花这笔冤枉钱。
  回到宿舍,魏启明抱着新买的吉他,还有看不懂的乐谱,噼里啪啦的弹了几下,宿舍其他的人不参加兴趣班,却都过来看看新鲜,轮流拿着他俩的吉他乱弹一气。
  “你们TMD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啊?长得就比我强了,还学吉他,以后姑娘们还不得嗷嗷往你们身边扑啊?”炮哥坐在魏启明的床上拨弄了几下,又把吉他挂好在墙上,睁大了眼睛跟二哥说。
  “就算你学会吉他了,就能吸引姑娘了?”二哥坐在娄伟床上,嘴里叼着烟,煞有介事的拨弄着琴弦。二哥上高中就会一点,正儿巴经的能弹出和旋来呢。看得魏启明很羡慕。
  “就是,长得帅才是根本的,貌塞潘安,啥都不会也有人喜欢;猪八戒会腾云架雾,能种地干活,高小姐一样不愿意。”魏启明躺在床上说。
  “就是。哎,不对啊,你丫的把我俩都骂了啊。”二哥先夸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跟炮哥一起把魏启明按住捶了一顿。
  音乐学院请来教吉他的老师特别帅,一屋子的学院,倒有一大半注意力集中在了男老师身上。
  老师身材瘦削,皮肤很白,五官端正,梳着三七分的小分头,褐色的小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也系上了,黑色的牛仔裤,裤脚吊在脚踝那里,黑色的皮鞋,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一众女生花痴一样看着老师,可惜他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就坐在教室最后面呢。他女朋友也是身材非常好,长得也漂亮,跟成熟妩媚的她一比,这些女生就显得太青涩了。
  老师的琴技也非常好,爱的罗曼斯,彝族舞曲,这些入门级的曲子信手弹奏,优美的音符在空旷的教室里飘荡,魏启明心里开始感谢二哥了,帮他报了名,没错过学吉他的机会。
  开始学琴的那一阵儿,宿舍里的人饱受折磨,魏启明坐在床前,有空就拨拉吉他。单调刺耳的声音时时响起,老粗说他是糟蹋艺术,老六戴着耳机开大了音量,连老实的老四老五也忍不住投诉了他几次,影响他们看书。
  魏启明经炮哥介绍,认识了他宿舍的一个吉他高手,是广西来的,学习不咋样,弹吉他却是潇洒无比,满心崇拜的魏启明,转移了阵地,整天泡在他们宿舍里,缠了他足有半年学吉他。在他的悉心教导下,魏启明后来也能流畅的弹奏彝族舞曲了,时常回到寝室演奏一番,受到大家的一致表扬。
  和魏启明的执拗不一样,二哥和刚开始学吉他时差不多,还是只会弹几个和旋而已,上了几次课之后,他就不去了,新吉他也被他放在了壁橱里闲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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