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独居深山中的老人

　　天上是晴空万里的蓝天，不见一丝云彩的蔚蓝滋润着人们烦躁的内心。
　　再格瑞尔克山的半山腰处，有一间看似简陋的木屋坐落于此。
　　阳光的余晖照射进屋内，一名老人正静静地坐在窗边不停翻阅着手中的信件。
　　老人坐在木制的凳子上撬着二郎腿，虽然举止称不上优雅，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孩子，还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老人将信件放在身边的桌子上，一边抚摸着胡须一边伸手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绿茶送入口中。
　　信件上记录的几乎都是一些让人感到厌倦的日常报告，但是令老人感到愉悦的是写在最后，报告着喜爱的孙女被亚利柯斯特家的次女打下擂台输掉青少赛的内容。
　　老人站起身来，因为无事可做，便从屋内走向外面，享受着阳光照耀在身上透过衣服传来的温热感。
　　屋子附近有一块草坪被修整的十分平整，但是在草坪中间有被木栅栏围起来的一部分，有着一块因为长期踩踏而变得光秃秃的场地，上面堆满了许多已经被击打坏的假人和折断的木剑。
　　老人向那块平地投去视线，眼角流露出的都是对过往美好回忆的感动。
　　“又再对着那片空地傻笑了吗，罗杰尔大人。”
　　一位穿着侍从服饰的男子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向着老人走了过来。
　　这名英俊潇洒的男佣曾是无数次企图收下老人性命的知名刺客，即使现在成为了老人的侍从，他对待老人的态度也不曾有过变化。
　　老人毫不在意侍从对自己的无礼，借由双手将上半身倚靠在木栅栏上，突然受到重力的木制栅栏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这里可是老夫教授武技给老夫那俩孙女的地方。不管看哪都是满满的回忆呢。”
　　老人的名字是罗杰尔·斯卡雷特。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卡洛帝国的国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前任斯卡雷特公爵。
　　现在正因为把爵位交给儿子杰罗斯之后，处于无事可做、闲得发慌的状态。
　　“说是充满回忆，但是就现在那两人的关系，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旁观下去？”
　　“少管闲事，马克洛。老夫有老夫自己的算盘。”
　　名叫马克洛的男佣不禁叹了口气。
　　罗杰尔在处理他那两个孙女的问题上一直优柔寡断。说是优柔寡断，但是在马克洛看来，这个老人可能会比较偏爱小孙女一点。
　　“之前偷偷把那把剑寄给那孩子的就是你对吧。真是的，要是老大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没事，反正那把剑里面的火神晶已经坏了，现在就是一把普通的废铁而已。”
　　废铁……
　　马克洛的脸部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废铁是由许多稀有金属打造出来的。
　　这就是所谓的豪气吧。
　　“对了，这里有封你的信。”
　　“谁的？没什么用的那种就直接烧了，那些用来巴结的问候语听得老夫鸡皮疙瘩起一身。”
　　即使独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还是有不少贵族企图通过罗杰尔的面子登上政治殿堂，因此没什么营养的信件在罗杰尔刚刚退出政坛的时候就收到过不少。
　　“公爵的。”
　　“哦？杰罗斯的吗？那就拿来看看。”
　　平时几乎忙于事务，根本不会问候自己的儿子现在居然寄信过来，罗杰尔露出了有些惊喜的表情。
　　罗杰尔接过信封，在撕开信封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从里面拿出来的信纸上布满了杰罗斯亲自书写的笔迹。
　　罗杰尔津津有味地读着，但是随着视线的向下滑动，他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原本还处在美好回忆中的笑容陡然消失。
　　“罗杰尔……？”
　　看到罗杰尔脸上的变化，马克洛认为信件上说的内容可能会有些复杂。
　　“人族的内乱还没结束呢……真会挑时候啊，恶魔族。”
　　“恶魔？”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平的日子了，马克洛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机会再听到这个名字。
　　恶魔，曾经让整个世界陷入混乱的罪魁祸首，现在只存在于故事绘本中的邪恶种族。他们是来自其他世界的黑暗使者，人类在他们的眼中如同玩物一般。恶魔视生命如草芥，他们不仅在屠杀人类这件事上有任何犹豫，就连面对自己的同胞都随时有可能刀剑相向。放在现在这个世道上，他们就只是一个单纯为杀而杀的种族，他们的存在比起那些顺应野性本能的魔物还要低劣。
　　“在卡洛帝国的多数领土中都有提及发现恶魔踪迹的报告，就连玛尔罗德城都不例外。”
　　“或许只是那些离群恶魔吧，那些东西太容易混进人群之中了，不过就实力方面不值一提。”
　　“或许对你我来说不值一提，但是那些普通民众呢？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哪怕遇到一只最低级的恶魔都没办法还手。”
　　罗杰尔很想给在信中把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杰罗斯脸上来上一拳。
　　“看来那个臭小子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我又不能现在说下山就下山。”
　　“确实，要是你现在大摇大摆跑下山去大肆宣传恶魔的事情，别人很有可能会认为你就是一个在山上憋太久然后犯老年痴呆的糟老头而已。”
　　“你这个说法可真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啊。”
　　“又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我，说什么鬼话呢？”
　　看着老人有些焦虑的神情，马克洛提议说道。
　　“听说你大孙女现在因为学院的规矩在外历练，要不要给个消息让她留意着点。”
　　“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丫头片子呢干些什么？”
　　事实上，罗杰尔早就有打算让自己的大孙女去处理这些琐事。
　　米娜·斯卡雷特，作为斯卡雷特家的下任当家候补，她的实力非同凡响。不仅知识渊博，而且实力超群，是目前卡洛帝国中最年轻的A级女武神。虽然只有18岁，但是她处理事务的沉着冷静是目前所有同龄人中无人能具备的。
　　“……还是写封信告诉她一声。”
　　“明白，这就去办。”
　　“等一下。”
　　转身正要离开的马克洛被罗杰尔叫住，询问着另一件事情。
　　“帝国果然……召唤了勇者对吧，要不然的话恶魔出现的频率也不会这么高。”
　　“从现阶段调查的报告来看……如你所言。”
　　各个国家之所以会大办培育战士的学院，不仅仅是为了加强国家自身的硬实力，也是为了在众多优秀的战士中，寻找出可能是“勇者”的人物。
　　所谓“勇者”就是接受了神明的加护，以自身极为强大的力量活跃于世间的勇士。有些勇者可能是属于默默保护世界不被邪恶的存在浸染，在人们视野外不为人知的守护者，亦可能是活跃于战场上，打破战争天枰平衡的存在。
　　然而勇者的存在并不局限于这个世界，也可以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因此便有了“勇者召唤”的仪式存在。
　　受勇者召唤而来的勇者虽然会拥有和这个世界的勇者对等的力量，脑内也会被灌输这个世界的固有常识，但是他毕竟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存在，召唤他的地方必定留下庞大的魔力残留，导致吸引许多对魔力敏感的生物，而恶魔便是对魔力敏感的生物之一。
　　“既然选择了召唤勇者，那这种擦屁股的活也要好好做啊，那个眯眯眼皇帝！”
　　“估计是那些魔导院的人擅自召唤的吧，陛下不知道这件事倒是蛮正常的。”
　　“事情已经发生，想再多的可能性也无济于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处理因为仪式而吸引过来的恶魔。”
　　“二皇子已经有所动作了，不过三皇子那边好像是以寻找勇者为主。”
　　“我听说过了，就那三个人能搞出什么名头？好好去支援一下二皇子吧。”
　　“了解。”
　　等到马克洛走后，老人便对着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大声嚷道。
　　“马克洛虽然没说，但是你隐藏气息的能力实在太差了，出来吧。”
　　“诶……我认为我藏得还蛮不错的了。”
　　话音刚落，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他的刘海长到可以遮住双眼，一脸没有经过修整的胡渣让他看起来十分邋遢。
　　而再男子的身后，是一名貌美如花的中年女性。说是中年女性但是她那稚嫩的脸蛋润得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而且那标志性的红色头发，象征了她的身份地位。
　　“我不是说过别把她带到这里来吗？要不然我躲这里的意义在哪？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呢。”
　　“抱歉抱歉，我实在说不过她，只能出此下策。”
　　男子双手合十以示抱歉，但是他旁边的那位女性则不这么想。
　　“实在对不起，父亲大人。”
　　“艾米莉……”
　　名叫艾米莉的女性以超乎常人的速度突然消失不见，等到她再次现身的时候，她的腿已经结实的挨在了罗杰尔的左臂上。
　　要是普通人被这招直接命中，估计骨头都要被踹成粉末。
　　没能击破罗杰尔防御的艾米莉一转身势，一记直拳打向罗杰尔的腹部。
　　罗杰尔不躲也不藏，正面吃下了艾米莉的直拳。
　　老人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随即抓住了打在自己腹部上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艾米莉给甩了出去。
　　艾米莉的背部着地，强大的冲击力让她痛苦得浑身颤抖。
　　“哪有人一上来就是对自己的父亲拳脚相向的？”
　　“所以我提前说过对不起了……”
　　相较于罗杰尔而言，艾米莉的攻势十分冲动，她的每一次出招虽然迅速而且有力，但是只要冷静细看，总能找出存在破绽的地方。
　　仿佛忘记了疼痛一般，艾米莉一个翻滚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凝聚着的火焰浓度逐渐提升，当火焰汇聚成一颗犹如宝珠般通透的小球时，艾米莉将她向罗杰尔放去。
　　“炎弹爆破！”
　　“炎弹爆破。”
　　身为艾米莉的父亲，罗杰尔马上便看出了艾米莉的出招。
　　在艾米莉出招的瞬间，罗杰尔也使出了相同的招式。
　　轰————
　　几乎同时放出的炎弹爆破激起了强大且汹涌的气浪，险些将周遭的树木连根拔起。而在一旁观战的邋遢男子不断地拍灭因为爆破而四处飞溅的火花，以防那些微弱的火苗点燃身后的丛林。
　　双方虽然都可以不经过咏唱就可以放出魔法，但是就资历而言，罗杰尔更胜一筹。
　　“我再说一次。”
　　艾米莉怒视着眼前这位曾让自己无比崇拜的父亲，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米娅生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发生什么了呢？”
　　看着自己的父亲漫不经心的回答，艾米莉怒吼地说道。
　　“自从那天开始，那对姐妹的关系就直降冰点，米娅也无法再使用魔法。我好不容易从玄阳帝国回来，想找米娅的时候却听说她被家族除名了。”
　　艾米莉每说一句话，那愤怒的语气中总会多出一些哭泣的腔调。
　　米娜和米娅是她最喜欢的两个侄女，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们的关系破裂成现在的样子。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然而，面对带了些许哭腔的艾米莉，罗杰尔却没有选择对她说实话。
　　“难道不重要吗！”
　　眼看艾米莉即将挥出下一道魔法的时候，带她过来的男子走了过来，挡在了她和罗杰尔之间。
　　“艾米莉，带你过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
　　“可是……”
　　“冷静点。”
　　艾米莉收起了汇聚在手上的火焰，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背对着罗杰尔说道。
　　“总而言之，你一天不和我说明真相，我一天不认你这个爸！”
　　说完，艾米莉便顺着山路下山去了。
　　“真是个麻烦的女儿呢。”
　　男子调侃地对罗杰尔说道。
　　“还不是你害的，干嘛带她过来。”
　　“总不可能为了你，让她一直那么烦着我吧？虽然我是让她答应我上山的时候冷静点了。看起来我还是高估了她的自制力。”
　　“早让你娶了她你偏不要，整死你个老不死的。”
　　老人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愤怒。倒是那个邋遢男子有些不乐意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都活了好几百年了，怎么可能对这种**感兴趣？”
　　“我真想在你脸上来一巴掌。为什么你一个几百岁的人却看不出来有岁月的痕迹？像我，头发都白了！”
　　“当年冲动喝下精灵泉水的错，现在除了被杀死以外没有其他的死法咯。”
　　罗杰尔并不打算继续理会这个来自前几个时代的人物，缓缓地走向木屋。
　　“我累了，睡觉去了。”
　　“别呀，我刚想和你分享这个叫手机的玩意的趣处呢。像什么互联网这种东西老厉害了。”
　　“你忘了这里是哪了吗？”
　　“山里啊……哦，没信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