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送行

　　碎刃宫。
　　书房里，索尔默默看着莫蒂默将账册里的欠额一一划掉，甚至还留有大额盈余。
　　不得不感叹老皇帝出手阔绰。
　　当晚谈妥，当晚就有十几辆装钱的马车驶进碎刃宫，不给索尔反悔的时间。
　　“王上，接下来半年内不会有缺钱的问题。”
　　点数完账册，莫蒂默很开心，由于碎刃宫停摆太久缘故，各个部门机关重新开始运作需要时间，而从皇室手里得来的钱足够支撑过去，到这些部门机关正常工作后，碎刃宫就能自负盈亏。
　　那天回来，索尔第一时间向莫蒂默袒露出他和皇帝之间的交易，莫蒂默对索尔决定是赞成。
　　既然猎人家族不会心甘情愿供应碎刃宫，这样就得找其他的帮手，当下时局敏感，皇室依然是个不错的对象。
　　索尔答应皇帝贺拉斯大部分的要求，包括亲笔签署一份契约，内容是王位的继承人必须是他和薇里莉迦的子嗣，唯独派遣军团同自已一起去圣林防线这个提议，索尔没有犹豫的拒绝。
　　理由很简单。
　　身为猎人们意义上的领头人，他清风王座带着隶属皇室名下的军团去冲锋陷阵，这在外人看来不是赤裸裸的叛变。
　　索尔对猎人的身份还是有感情，而且他还答应过温德尔，要把猎人之火延续下去。
　　教会、猎人也许将来会迎来毁灭。
　　但，这事不能在自已的手里发生，至少是在自已活着的时候。
　　这是索尔最本质上的打算。
　　防范住某些猎人家族暗中放冷箭的同时，最大程度保住教会内部的安稳。
　　“莫蒂默，关于对艾特莱雅家族的事，你去办吧，怎么处置都随你，只要不死人就行。”
　　听着索尔忽然给出的任务，莫蒂默拿在手里的笔头一顿，下意识抬眼见到黑色眸子望着自已。
　　“好。”
　　莫蒂默表面平淡回应着，心中却已是巨浪翻涌。
　　复仇的机会来了。
　　索尔没有多说什么，他已经知道莫蒂默是艾特莱雅的私生子，这样的身份在重视血脉的家族里待遇可想而知，处处被针对虐待是少不了，不然莫蒂默跑到东方平原上去。
　　米契尔签给艾特莱雅家主奥帕，管理东境执政任命已经追不回来，此时艾特莱雅暗地理抛售帝都及周围的资产，显然是要卷钱跑路。
　　眼下最稳妥的办法是给艾特莱雅的资产泼‘脏水’，再用碎刃宫的名义出面抄没家产充公，让艾特莱雅两手空空钻回东境，再令那边的皇室官员来掣肘他们。
　　泼脏水的活当然是鸦廊来干，前天不到两刻钟黑棋者拜拉尔，便送来艾特莱雅非法交易的记录，含有日期、签名、数额、交易对象等内容，样样具全且有理有据。
　　只等索尔派人动手。
　　知道莫蒂默跟着自已也是有私心。
　　索尔并不介意，正好这个抄没艾特莱雅的资产机会不错，索尔以此来满足他。
　　莫蒂默帮了他很多忙，总得有回报才行。
　　交代完莫蒂默的任务后，索尔便不在书房里停留，带着几位随从离开碎刃宫，去往精灵使馆。
　　没有到使馆门口，索尔便看到一支车队停留在那里，精灵们搬运木箱放到木板车上，披着斗篷的听风者正在一旁指挥，柔顺银色长发沐浴在阳光中，发出美丽的光辉。
　　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车队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见到骑马而来的索尔后，两眼发光趁着其他精灵没注意到，身影一溜烟离开车队，朝向索尔飞奔过来。
　　“喂，丑家伙！你来得正好，赶紧去给买几瓶酿酒和三包熏肉回来。”朝着索尔赶来的精灵，正是脸色紧张的妮琳，她先是回头看向听风者的位置，见对方没有发现自已，又扭回头朝索尔急急扔出一袋子钱：
　　“二姐太坏了，她把我私藏货全给没收了，路上这要我怎么活，这趟活你必须帮我！”
　　妮琳眉中万分焦急。
　　作为回应，马上的索尔没有拖拉，让其中一位随从拿着钱去把妮琳要的食物买回来。
　　对于和自已在酒馆里拼过酒，五王山脉里救过一命的妮琳，索尔对她的印象很好。
　　而且妮琳和其他精灵比起来也很不一样，尤其是在饮食这块。
　　见到索尔没有拖拉，马上派人去帮自已把食物买回来，妮琳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以骑马的速度在车队出发前就能赶回来，比自已冒着被二姐发现的风险，偷偷溜出买要安全很多。
　　“对了，你来做什么，知道我们要回去来送我们的么？”
　　要紧的事解决，妮琳才微微颔首，问起索尔来的理由。
　　索尔从马背下来，开口道：
　　“差不多，顺便找你姐姐说件事，圣林防线那边。”
　　“是找我大姐，还是二姐？”
　　“我找那位。”
　　索尔指向听风者黎雅的背影。
　　“你不找我大姐吗？”
　　“我找你大姐做什么？”
　　索尔不由反问。
　　他看着面色露出疑惑的妮琳，想起那位和妮琳面貌长得差不多，气质举止却更显温柔羞涩的精灵。
　　“哦，我带你去找我二姐吧，她正在指挥让人搬东西上车。”
　　没有在问下去，妮琳转过身带路：
　　“对了，我二姐最近心情很差，你小心点啊。”
　　“她心情有好过吗？”
　　索尔苦笑反问。
　　“没有。”
　　妮琳很直白。
　　“那不得了，小不小心都一个样。”
　　索尔想着黎雅脸色上冷色，光是那温度就能冷死人了。
　　听到背后有脚步靠近，黎雅指挥车上的精灵把一个箱子放到车尾后，迅即缓缓转过身。
　　冷厉的目光瞬间落到身上，索尔停下脚步，说出此行目的：
　　“圣林防线的事，前几天我跟那些老家伙们谈好了，一个月后会到。”
　　“一个月？”长柳的眉头锁起，似有不满意的意思，黎雅双手抱胸：“你们不能再快点？”
　　“不能在快了。”索尔假装心情沉重，唉声叹气地道：“你了解那群老东西有多难说动，脾气又丑又硬，我费了好一番功夫，差点跪下求他们，才把日期定到一个月后。”
　　沉吟一会儿。
　　眼中露出狐疑，不相信索尔的说辞，黎雅盯着他，口气玩味地道：
　　“你还会跪下求人？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我们又没见过几次，你当然不知道。”
　　心情平淡，索尔的脸上没有变化。
　　他和黎雅见面次数本来就不多，而且每次都发生危险的时刻。
　　“哼，你最好是真话，又敢骗我记得保护好自已的脑袋，没准哪天就掉了。”
　　不过多纠缠索尔，黎雅露出腰则的刀柄，脸上是残酷的冷笑。
　　索尔看着心里发麻，下意识想到自已应该没有骗她。
　　答应黎雅会去圣林防线帮她，自已本来就打算要去。
　　至于具体人数问题，对方又没问，一个人是人，两个人也是人，我一个人去大概...可能...也没事吧。
　　索尔不会蠢到现在向黎雅说明实情，闹掰的猎人家族一个人都不会派，而调遣军团侧是被自已拒绝，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这位听风者大概会当场拔刀见血了。
　　“骑....索尔，你是来送行我们的吗？”
　　从附近的车厢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索尔的脸，眼中的瞳孔微微颤动着，希伦达芙的声音很小心，脸颊两侧红红地。
　　“嗯，知道你们要回去了，我来送送你们了。”
　　爽朗笑了笑，索尔回应到。
　　从一开始见面起，希伦达芙就对他很温柔，又或是说她的性格那种温柔贤惠型。
　　“身上的伤好了么？”
　　“早好了，你看连疤都没有留下。”
　　拉上衣袖，索尔把手臂的皮肤露给希伦达芙看。
　　看见猎人的手臂确实一点痕迹都没有，马车上的希伦达芙开心笑了笑，露出的笑容很纯真。
　　从索尔伤好了以后，希伦达芙就没来找过索尔了，原因是被她的妹妹黎雅拦住了，说是在人类的地盘上乱跑很危险，会被人贩子抓住巴拉巴拉说一堆，被黎雅留在使馆里不准在出去。
　　“危险的事情要少做哦，最好不要在受伤了。”
　　晶莹的指尖相互点动，希伦达芙跟小声对索尔说出，脸上可爱的羞红更深了。
　　可能这句让自已觉得都不好意思，太多管闲事了，车窗后的希伦达芙低下半个脑袋，留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索尔。
　　“好，我会注意。”
　　像邻居小姑娘模样的希伦达芙，不由让索尔心里感叹。
　　明明有这样温柔如春的姐姐，听风者黎雅怎么会是冷冰的性格，真是让他费解。
　　希伦达芙身后，出现黑发披肩的精灵，眼瞳闪烁着异样的光泽，车窗内娜蒂莎朝索尔丢出手里的小瓶子：
　　“大侄子，你曾曾曾曾姑姑我要回去，这瓶伤药给你，止血化瘀很快，我们精灵族的密药，你自已留好了。”
　　听声音，瓶子里装的都是细小的药丸。
　　“谢谢。”索尔客气道。
　　“嗐，都是一家人，不要给曾曾曾曾姑姑我客气哦，大侄子~”
　　脸上笑容灿烂，娜蒂莎朝着索尔挥手，眼中波光流转。
　　这让索尔想起，她向自已说起‘副帝’伊多，那时神情上的悲悼伤感。
　　她大概是真的爱护伊多，也才会对自已这样关心。
　　正当索尔，打算再向双眼期待望着自已的希伦达芙，继续交流几句的时候，他的屁股从后面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身形踉跄。
　　“说完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在旁看了一阵的黎雅，显得心浮气躁。
　　她打断索尔的话语后，走到车窗面前，态度认真叮嘱姐姐希伦达芙多多休息后便拉上车窗，也不等希伦达芙开口。
　　“我们要出发了，你没事就滚！早点回去准备，一个月后我等你来。”
　　拉上车窗的黎雅转过身。
　　“好，我回去了。”
　　见到黎雅脸色已经十分不好，快到达到爆发临界点，索尔也不敢多逗留，转身往回走。
　　直到调转马头后，索尔也觉得有股锋芒在背的寒意，他谨慎回过头正好看见黎雅的冷眸还在盯着自已，下意识挥动马鞭火速逃离现场。
　　盯着索尔的身影消失，转身的黎雅沉下眼皮，细弱无声念出：
　　“...笨蛋。”
　　不远处，蹲在地上看完全程的妮琳，拿着树枝幽怨地在地上画圈。
　　？？？？
　　丑家伙，你跑什么呢，能不能硬气一点怼回去啊！！？
　　我吃的呢，你的人还没给我买回来啊,想赖账是吧！
　　碍于黎雅在旁边，妮琳敢怒不敢言，只好一个劲在地上画圈，心里默念诅咒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