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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从碗里挑起，褐黄黏稠的汤汁从勺边滴回到碗里。
索尔好奇打量的午餐，气味闻起来倒是不错，可浓稠到像泥巴的汤水实在令人提不起胃口，大小不一的嫩白碎肉搅拌在其中。
“后面安排了一场会议，米契尔大人他们会在提前到主厅等候，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开始。”
拿着类似书稿的东西，莫蒂默说明道。
“半个小时？”
有些意外出口，放下勺子的索尔叹了口气，对眼下的午餐更没胃口了。
从昨晚到现在，索尔还没有合过眼了，就跟米契尔提醒过的一样，今天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中午本来还想眯一下....
应该是没时间了。
目前精神还可以，靠着龙血的缘故，索尔只觉得眼皮上有点不舒服，剩下的倒是没什么了，就算几天不睡觉都没关系。
“不吃了么？”
“唉，不吃了。”站起身的索尔摇起头：“下午，我少不了被一顿阴阳怪气，还是把肚子空着，免得下午被他们气得都吐出来了...”
“还有，莫蒂默午餐是什么？口感吃起来真差，下次不要让人做了。”
索尔指着还剩半碗的汤汁，问向莫蒂默。
在得知这是一道来自帝国东部的名菜，烹饪的食物用料全是价格不低的那种，秉着不浪费又背负巨额债款的索尔挪回到餐桌，硬着头皮咽下剩余的汤汁和肉块。
莫蒂默没有陪同索尔一起去会议室，独自返回办公的房间。
碎刃宫重新开始运作，好多文件记录都要整理归纳，各地猎人协会的报告不停送到碎刃宫，各种文件都需要签字。
没专门学习过的索尔不懂里面的门道，短时间内由莫蒂默来代劳不错的办法。
另一边，男侍引领索尔走在碎刃宫复杂的廊路中，经过几段拐弯才到会议室的门口。
一众穿铠的卫兵在此护卫，走在前面的男侍贴心扭动门把手，随后退至到一边。
出于习惯，索尔朝着微微低颌的男侍点头致谢后，一人步入会议室内。
四边形议室的面积较小，环境采光较差没有窗户，四角摆放点亮的灯架，滴答落下的黄色灯油掉入盆中，墙壁上挂着看不出年代旗帜，中央的长桌两侧已经坐满了人，灯光照亮他们面孔和身上的服装。
这些都是见过的面孔，索尔步入会议室的刹那，这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集到他身上，旋即又立刻若无其事的移开，变回前一秒的样子。
“来咯来咯，终于可以开会了，等得我老骨头都快酸了。”
率先打破安静是古地沙漠的乌斯怀，嘴里操着兴奋解脱的口气，慵懒在座位上举起手伸懒腰，不在意地把丑态暴露在其他人的视线中。
“王上！快来坐你的位子呀，我们都给你留着呢，最前面那个就是你的。”
伸着懒腰，乌斯怀朝着索尔侧眼挤眉。
会议室内，其他人没有理会，默默等待着。
暗自深吸一口气，索尔快步走向长桌中央最前空着的座椅，过程中注意着长桌左右座次的区分。
他的座位下边左右分别是米契尔和胡迪，接着是刚从东境赶回来的艾特莱雅家主，奥帕·艾特莱雅，此刻他脱去昨日的重铠换上一身猎袍，猎人四大家族位于长桌前断，后面是依次左右落座的八剑卫，地位秩序分明有条。
索尔坐下后不久，左侧的米契尔缓缓放下手中稿件，看着人都到齐，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会议第一件事，简单点说，温德尔死了，虽然我们都不怎么喜欢他，但按照规矩来办，我们要找块地给他，碎刃宫的地下室有副石棺，他知道有着一天，早给自已准备好了。”
穿着雁翎王袍的米契尔，眼睛扫向众人。
“这就这事儿？好说，圣洛塞郊区不是有块墓园，教官刚好也在那里，我们在墓园找块地出来，这事算是解决了，反正赫准斯托的人不是一直埋那。”
乌斯怀笑脸随意，朝米契尔挤着门牙。
“先王的石棺里，需要我们要放什么？”
八剑卫里年纪较轻的欧内斯特，谨慎询问。
米契尔解释道：
“照着旧例来，放把你们家族锻造的武器。”
听着面前一来一回的答复，索尔这才注意到，这场会议的主题不是他，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差点忘了一件事，要向你们说清楚。”
刚解释完的米契尔，动作像是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惶然拍了拍前额：
“教官，我们那位尊敬的教官，从罗兰一直守到今天的老猎人，现在已经不再墓地了，他前几天离开了帝都，走前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还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
教官，那位守墓人....
他不是昨晚才走的？
索尔回忆起昨晚经过，明白这刻的米契尔又在糊弄人了。
会议室内倏然一静，无言的紧张瞬间扩散。
他们先是看了看米契尔，再看了看对面的同侪，想着对方眼中找到线索，却见对方眼中也是一片茫然，目光思绪翻滚，不知所措。
“米契尔，你没骗我们吧？”
良久后，米契尔对面传来带有狐疑的语气。
胡迪一脸严肃，眼睛紧紧盯着米契尔。
“这事上，没必要骗你们。”米契尔坦然地道：“青丘又离这不远，你们可以出城看看。”
胡迪的视线没有离开米契尔脸上，显然是不相信。
当任帝都猎人学院长阿伯特皱紧眉头，列为八大剑卫之一的‘白鹰’艾格尼丝的传承者，他心底无比清楚——教官，这位见证教会至今的猎人，一旦有失的消息传开，会在内外界引起多大轰动。
有教官在，有这位活化石般的老猎人在，不论教会之间如何内斗，在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至少他会出手阻拦，充当最后的保险，论教会里的地位实际上他才是最高的猎人。
现在，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猎人，忽然不在了。
阿伯特觉得胸口空荡寒凉，没有了依靠。
说话尖酸的沙漠佬乌斯怀一反常态，罕见的面色沉思，嘴唇紧抿。
余下的八剑卫，身体屹然不动，没有半点变化，显得沉重而严肃。
艾特莱雅家主奥帕叹了一口气，在僵硬的气氛插话道：
“派人去找，才几天时间，教官应该还在中央领内，趁皇室那边没发觉有变之前，我们把人找回来。”
“不可能带回来，奥帕别在东境上把脑子冻傻了。”‘狮鬃斧’洛坎特面色不爽，手掌擦动头顶：“我们清楚教官的脾气，他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了。”
“听着真不是个好事儿，比起在被窝里抱着我的娘们掏着鸟正起劲时，听到温德尔死了的消息，然后我们在所谓选王会上像几个小丑唇枪舌战，当着民众的面丢脸一番后，选了个...看起来只会用蛮力的武夫上台，比起这些...”
乌斯怀眯着眼睛，凝视前方，断断续续讲出：
“简直...简直更糟糕。你们必然开心坏了，官人没影了，以后没人拦着我们，也没压在我们头顶上的人，更没我们怕的人了，呵呵听起来不错呀。“
其他人听着乌斯怀自相矛盾念叨着，没一个人去理会他。
压抑的氛围中，米契尔一锤定音：
“一直以来，离别与舍弃才是猎人习以为常的体会，在座诸位经历许多次，生与死，家人朋友的临终诀别，别人一时无法接受，”
“但我们不该这样，每位猎人有着必然的使命和最终的归宿，踌躇不前伤怀过去是小孩才爱做的事，在座的我们不能这样，况且教官只是离开而已，眼下我们先把温德尔的事做完。”
坐上旁听，索尔心中一沉。
刚才座位上几位猎人们的反应，就说明守墓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不仅是精神象征，更是支撑起教会的基石。
况且，他真的只是离开？
索尔觉得昨晚的守墓人更像向晚辈交代后事的告别。
会议室内，米契尔话音落下。
其他人未久发声，各有考量。
猎人们的眼神转变几分后，阿伯特打断了这阵小小的沉寂，只听他问向米契尔：
“抬棺的人员定下了么？席维尔的身体情况是抬不了，剩下有资格能给温德尔抬棺就我们这代人。”
阿伯特的目光直视向米契尔，他们相互看见对方脸色深深沟壑皱纹，风干起斑皮肤，岁月消磨中两髯的白发，可眼中的意志依旧坚定如往昔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