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家人

　　瑾麝的话犹如一口大钟在我耳边回响，我娘她居然是非正常死亡？！
　　“阿瑾说的没错，”陈昊的补充更加证实了这一点“这件事只有我们陈家的直系才知晓，并且父王还下了封口令，所以外人并不知道内情。”
　　我失声道“为什么？！”
　　陈昊叹了口气“不知道，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未在现场。”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瑾麝，若有所思的说道“阿瑾想来应该是你娘亲的弟子了，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后面的不少事情我都听得心不在焉，在草草和陈昊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我便带瑾麝离开了雅间。
　　我下楼的时候才发现陈淑仪等人居然还在，原来她们虽然被陈昊赶了出来，却并不敢走远，一直在楼下苦苦等着。
　　“奴婢罪该万死，望小姐恕罪。”只见姬玄一下子跪了下来，整个身子身子贴伏到了地板上。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难掩她话语中的恐惧，看来她还没蠢到家，我能从陈昊雅间完好无损的走出来，这就足以说明了很多东西了。
　　可惜我现在却并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出言不逊的花魁。
　　我看向了一旁的陈淑仪，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你来了北平，那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代表北平欢迎你。”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姬玄耳中炸响，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看来这一跪却是真的一点不冤。
　　这里谁能代表北平？
　　唯有陈家！
　　“早闻陈大家才名在江南如雷贯耳，今日没能听上一曲实在可惜。我很欣赏像这样有才之人，毕竟青春饭不能吃一辈子。”
　　陈淑仪低头道“小女子谨记.......小姐教诲。”
　　我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向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说出这样只会对长辈说的话，是谁都会别扭无比。
　　姬玄还继续跪着，我却懒得理她。
　　她不敢抬头，直到听到两人的脚步渐渐走远之后，她才如释重负。
　　正当姬要玄松了一口气，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却传到了她的耳中“今日之事要守口如瓶，若是泄露一点风声........诛九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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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后山的小路崎岖无比，若非瑾麝拉着我的手，这一路上都能让我跌好几个狗吃屎。
　　但我却不得不去，因为我要去那里看我的娘亲。
　　瑾麝用来照明的并非是火把或者油灯之类的物件，而是一个带有手柄尖端会发光的球状物，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魔法师用的魔杖。毫无疑问，这就是这个时代从西方的舶来品，这种不伦不类的物件我早就在陈家见过不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在一块略微平坦的地方看见了一块孤零零的墓碑。
　　“这是衣冠冢？”
　　“是的，师尊兵解时什么也没有留下。”
　　借着“魔杖”那有些暗淡的荧光，墓碑上“爱妻李青璇之墓”几个字依稀可见，周围几米之外的杂草已经被处理干净，显然有人经常维护。
　　“你经常来这？”
　　“大将军也经常来。”
　　我无奈的笑了笑“我没有怪陈烈的意思，你也别为他辩护了。”
　　将墓碑设在这样的偏僻之地，想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瑾麝拿出一开始准备好的水桶，开始用清水擦拭墓碑上的尘土。女孩的身影在在荧光下的影子拉的很长，和那墓碑的阴影融合在了一起，一阵酸楚陡然用上心头。
　　“我来吧。”
　　瑾麝很识趣的把手中的抹布递给了我，默默退到一旁。
　　“小姐，你没什么想问瑾麝的吗？”
　　“我在等你开口。”我头也不抬，只是卖力的擦拭着墓碑。
　　瑾麝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师尊在飞升之际，只有瑾麝一人在场。”
　　我皱了皱眉，这样消息对瑾麝可不怎么有利。
　　瑾麝接着说道“一个修炼者在突破第五境界飞即将升之时，同为这个境界的其他人是可以感受得到的。大将军曾经特意去拜访过武当山的大真人，得到的答复是师尊确实飞升失败，气息彻底消弭于世。”
　　“这么说来，京城那边其实也是知道实情了？”
　　“理论上确实如此，只是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缄默，没有去揭穿陈家放出去的消息。”
　　确实，不管我娘是不是飞升成功，实际上对于京城都没有区别，提前翻脸可是什么明智之举。
　　“所以我娘是渡劫失败了吗？”
　　瑾麝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反问道“小姐你知道何为兵解？”
　　我一愣，摇了摇头，看来之前自己是单纯的理解为死亡了。
　　“修炼之人的兵解，其实相当于凡人的自我终结。师尊在开了天门之后，却强行退了出来，自愿放弃了飞升，这样逆天而行的结果便是顷刻被强行抹去在世间的存在，身死道消。”
　　我一把抓住瑾麝的手，难以置信的问道“我娘是自愿放弃的，而并非死于渡劫？”
　　瑾麝惨然一笑“师尊那样的风华绝代的人物，怎么可能连天劫都应付不了？至于师尊为何当时突然放弃飞升，瑾麝事先也未被告知，小姐你若是信我.........”
　　到底是什么情况，会让娘亲宁愿兵解也要放弃飞升？
　　瑾麝的话让我原来就灰暗的心情再覆盖上了一层阴霾，我娘的离世绝对另有隐情。
　　我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说的话，我又怎么会不信呢。现在娘已经走了，她当时为何放弃飞升的原因也无人知晓，此事就让她它过去吧。”
　　两人默默的看着李青璇的墓碑，这座孤坟作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剑仙的收场，仿佛是上天给这个江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师尊走后，世上再无瑾麝的亲人了。”
　　瑾麝的话好似寒风在低声呜咽，转瞬便消逝在黑夜里。
　　她哭了？我转过头去，只见她故意把脸埋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确实，瑾麝的整个皇族血脉全部陨于国难，现在作为师尊的娘也走了，到底只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女孩，却一直这强撑着，如何不让人心疼。
　　我走过去拉起瑾麝的手“说什么傻话，不是还有我吗。”
　　瑾麝愣住了“小姐？”
　　“来，”我拉着她来到墓前“和我一起给娘磕个头吧。”
　　瑾麝乖乖的在我身边跪了下来，和我一起磕了三个头。
　　我突然对瑾麝道“以你现在的境界，可以用刀剑刻字吗？”
　　“自然是可以。”
　　我笑了笑，把一把偷偷带出来的小刀放在瑾麝手中“把我们的名字刻在我娘的墓碑上吧。”
　　瑾麝的的脸色一下变了，她马上把小刀换给了我，语气中带着责备“小姐不要胡闹，此事做不得。”
　　“为何就做不得？”
　　“女子不能上墓碑，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规矩。”
　　我冷哼一声“这都什么破规矩，封建迷信罢了。”
　　在古代女子身份卑微，加之出嫁从夫，所以名字便没办法写进墓碑之上。这个所谓的习俗在我原来的世界也一些地区也流传着，但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男女平等，只要是家庭成员无论男女统统可以刻上了。
　　只是瑾麝毕竟流淌着前朝皇族的血脉，对于规矩过于的死板也让我大伤脑经。
　　“而且瑾麝也并非陈家之人，于情于理我的名字也不该出现在上面。”
　　我狡黠一笑“虽然你现在不算陈家的人，但也是早晚的事。”
　　瑾麝一头雾水的看着，我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说道“我是说你其实算我娘家的人啊！你想想你爹以前就是李家剑冢的一脉，我娘也是李家剑冢出来的，这不正好就是五百年前是一家吗！”
　　“你别忘了，你前面才在我娘的墓前磕了头呢。你要不是我娘亲人，按照规矩怎么能磕头呢！”我接着“循循善诱”，对于瑾麝这样守规矩的女子，用规矩来套她才是正道。
　　瑾麝果然有口难辨，只得摇了摇头“师尊那些年待我如再生父母，瑾麝磕上多少个头都不为过。但是要师尊的碑上加自己的名字，瑾麝何德何能？小姐不要逼我了，瑾麝恕难从命。”
　　我叹了口气，这丫头倔起来简直不可理喻，看来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我把刀子王脖子上一横“若我就是要逼你呢？”
　　我现在正对着瑾麝，这这个角度哪怕她也无法用劲气把我手中的刀打飞，除非她想杀了我。我手中的刀微微一用力，脖子上瞬间就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我知道以瑾麝的眼力，她肯定看得见。
　　“小姐不要！！！”
　　我听得出来，瑾麝在那一瞬间的声音一下子变了，果然不玩真的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瑾麝的声音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似乎还带着哀求，让我于心不忍。
　　“真的？”
　　“真的！小姐你把刀给我，我现在就刻。”
　　我用另一只手摸出来第二把刀，扔给了瑾麝“喏，还好带了把备用的。”
　　瑾麝哭笑不得的接过小刀“小姐你........瑾麝又不是坏人，这是何必呢。”
　　我做了个鬼脸，调皮道“你不是坏人我是行了吧，快刻。我在左你在右，名字要写全哦，上面再加个横杠。”
　　瑾麝终于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刻好了名字。而她不知道是，我这是按照配偶的形式写的。
　　我如释重负的把手中的小刀一扔，却见瑾麝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小姐，以后别这么做了，瑾麝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听得出来瑾麝这回是真的哭了，内疚和自责一下涌上心头。如此威胁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确实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也抱着瑾麝，嗅着熟悉的体香，我一辈子的忘不了的味道。
　　“小姐.......”
　　我一根手指放在瑾麝小巧的檀口之上，狡黠道“现在在娘的墓前磕了头，字也刻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别人不承认也不行。你可不能还叫我小姐了，叫我一菲就好。”
　　瑾麝却默不作声，只是默默抱着我。刚刚被我强行成了一家人，瑾麝也不知道这样胡闹会带来什么后果，毕竟这可是瞒着陈家所有人。
　　我安慰道“放心吧，我爹开明的很，我会替你做主的。”
　　半晌，瑾麝终于松开了我。
　　她在我耳边低声呢喃道“.........一菲，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欣喜若狂，瑾麝终于换了不再用“小姐”那个别扭的称呼了？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承认自己和我刚刚“被迫”确立的关系，但毕竟万事开头难嘛。
　　又顺着山路走了一刻，一片夺目流光映入眼帘，在夜色里如银河中星星点点连成一片。
　　“是萤火虫？”我又惊又喜，遂又疑惑道“可是现在夏季已过，哪来的这么多萤火虫？”
　　我们走近之后，瑾麝伸手捉到一颗流光，递给我“瑾麝不知一菲你口中的萤火虫是什么，在大煌我们叫它耀夜。”
　　我仔细一看，确实这个生物并非昆虫，确切的来说是一种荧光植物的种子，外形犹如蒲公英一般。如今到了深秋便自动脱落，在夜空汇聚之后，光点链接好似流动的银河，如梦如幻。
　　“耀夜在大煌可不多见，此处瑾麝再给师尊扫墓时也是偶然得之。”瑾麝语气中透露着一丝自豪，这可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现在分享给了我。
　　我喃喃自语的感叹道“耀夜吗，这个世界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一菲........好看吗？”
　　我回过神来，发现瑾麝也在仰望着漫天的流光，只是脸略微望那边侧了侧，似乎是不想让我看见她那有些纠结的小脸。
　　“噗。”
　　“你笑什么？”这家伙转过头来，悻悻的看着我。
　　这回我严肃了起来，看着她那在耀夜的映衬下愈发倾世的面容，认真道——
　　“好看，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