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误会，巧合，亦或者说是命运，艾雅与赫尔在这间偏僻的木屋中完成了石碑之誓。知晓了对方的秘密，也成为了对方完成自己目标的助手。
　　“你帮助我真的没问题吗？”
　　“你是指什么。”
　　“我的复仇，我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那个伯爵吗？但他不是害死了你的家人吗？”
　　“但……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能对他裁决。”说得好听是复仇，其实就是动用私刑。
　　“我也杀过人。”
　　“什么。”
　　“强盗，山贼，怪物，有欧克，也有人族，也有魔兽。”
　　看似年纪轻轻，但或许寿命年长艾雅许多。虽然早就猜到赫尔的经历丰富，但没想到已经强悍如此。
　　“你那是替天行道，我只是一己私欲。”赫尔的目标是消灭害人的恶魔，而艾雅却只是为了复仇。
　　“哪有什么替天行道。阿妈说了，我只是以自己的判断为准去执行，作出的决断也只能自己承担，说到底也是一己私欲。”
　　“令堂真是聪慧。”
　　“什么令堂？”
　　赫尔眨了眨眼，她对人族语言还是粗浅，出门前的学习里并不包含贵族礼教的词汇。毕竟买菜能用到几个词，为了看懂人族的书才特意认真学了些。
　　艾雅解释后，又表示不用在意，自己以后也会少说一点贵族礼教那些繁琐的词汇。
　　“赫尔，你打算怎么寻找恶魔？”
　　“什么意思？”
　　恶魔这个词，艾雅只在书中看到过，存在于传言之中的智慧存在。词义丰富，能描述邪恶，黑暗，和各类犯罪。圣光教义中的敌人，各类罪犯的邪神，魔法教材中禁忌的对象。地狱魔王更是一直存在与历史书中，被最初的勇者讨伐。
　　但时至今日，关于恶魔所剩下的传言，一直都出现在小镇和村落中，许多平民喝醉酒看见的幻象。恶魔唆使而犯罪也是许多犯人求饶时的借口。至少在自己入城的这些年里，艾雅从来没听哪位贵族真的把恶魔当一回事，更多只是当做吓唬小孩的玩笑。比起写在历史书中但消失许久的恶魔，那些在森林中徘徊的魔兽出现在城里的几率可能还要更大。
　　如此不详又神秘的存在，出现在治安极强管理严肃的学院里？就算真的出现，那些驻扎于此的圣光教大祭司和内阁的长老都足够它们喝一壶了吧。
　　连学院都能欺瞒的狡诈恶魔，赫尔有什么办法能把它们揪出来吗？
　　“我的打算是，不找。”
　　“啊？”
　　“比起那个，我觉得还是先提升艾雅你的实力比较好。”
　　“不是，恶魔……”
　　“要做我的搭档，要求可是很高的哦。”
　　“实力的话，上课也有学……”
　　“你以为学院的那点课程真的有用吗。”
　　自说自话的尖耳朵，性格跳脱，思维跳跃，还会鲁莽地做一些糟糕的事情。赫尔就是这样不靠谱的家伙。但同时，她也有超越艾雅认知面数倍的知识和经历。想要否认赫尔的观点，艾雅没有那个自信。
　　自己的实力确实弱小，面对传言中狡诈又强大的恶魔确实不够看。自己刚刚凭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势就夸下海口要一起猎杀恶魔，现在细想一下自己实在是不自量力。当然这也和赫尔马上同意了自己有关系。
　　冷静下来后，艾雅自己确实不太能打，但赫尔那完全看不起学院课程的语气是不是太过分了。
　　“学院的课程没用，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在这里学习了两周，还学会了一些基础的魔法，像是闪光，清洁，吹风之类的。但你的体内可是一点魔力都没有啊。”
　　“什么？”
　　“听莉娜说魔法学院每年都会有数十上百的贵族学生毕业回到两国各处，但其中大部分其实都只是学了皮毛的挂牌法师而已吧。”
　　“挂牌？”一个最低的铜级魔法师都会是一个贵族家庭引以为傲的存在，在政治地位上能得到非常大的便利。
　　“我学习法术两周的时候，体内就能存有一个克量的魔力了，不借助法杖徒手搓出的闪电箭已经能摧毁石块了，就连基础的治疗法术也已经上手了呢。”
　　“克量？魔力是能量化的吗？闪电箭，那是萨满祭司的法术吧。还有赫尔你的天赋应该比我更强啊。”
　　“啊，等等。”
　　“还有人体内怎么会没有魔力，所有生物体内都有魔力通道让魔力通过，所以能够在自然中存活下来才对吧？”
　　“等等等等，你这样问问题也太多了，让俺自己先想一想！”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决定一起行事，但一旦聊起来问题就不断冒出来。艾雅和赫尔，一直都是存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赫尔有非常多超越艾雅认知的知识，这些或许只是学院还没有教到的知识，也有可能是艾雅作为女仆，作为学生，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知识。但这个行事完全随性的家伙，讲话讲到一半就停，问的问题多了就懒得回答。真的能把脾气好的艾雅也气得牙痒痒。
　　“我知道了，艾雅你等等。”
　　赫尔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手浮在手镯上，人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是闭眼冥想，在寻找什么东西。虽然她蒙着眼布是不是闭眼完全不知道。
　　在一会儿后，赫尔大手一挥，刷刷刷的几个黑影从手镯中冒了出来。是书，厚实到艾雅从来没有见过的程度，好多书就这样凭空冒出来，掉在地上。
　　真的是糟蹋！这是艾雅心中最大的想法。
　　纸张有多珍贵，写满了文字的书籍又有多珍贵，这些书本一本本厚实地能当砖块用，就这样随意地取出来都摔在地上，要是磨损缺页那都是莫大的损失。
　　赫尔的手镯似乎是一种魔法道具，能容纳大量物品。艾雅也很好奇她的手镯，但眼下，地上这些被当做垃圾砸在地上的书本才更加重要！
　　艾雅拼命捡书，检查书页然后拍灰整理。但发现赫尔还在不停地掏书，把珍贵的书都往地上乱扔。赫尔扔得几本书都散开倒下，还有几个书页都飞了出去。除了骂这尖耳朵几声以外，艾雅也只能尽力抢救。
　　最终，二十三本书，整理好的书页，还有几张书签，全都收拾妥当。
　　这些书，大多都是人族语言，看写法应该是旧埃尔迪王国时期的西方通用语。字还看得懂，但有些词汇也让人难以理解。还有几本看着像是精灵语，有几本更是完全不认识的字。赫尔说是欧克语，听说那些绿皮大怪居然还有文字还能写成书确实让艾雅有些惊讶。
　　魔法基础论，魔能教，神与魔法。几乎都是魔法相关的书籍。书本看着旧，但都被魔法附魔保护从而减少磨损，延长了书本寿命。这些古老的智慧，本该是艾雅这辈子都不一样能接触到的珍贵资源。但赫尔却拿着这些书当教材去修炼，还是被妈**迫才看。
　　“你不是萨满祭司吗，这些魔法相关的书有用吗？”
　　“魔力是客观存在的，如何使用如何修炼，那是人的问题。萨满祭司，圣光祭司，魔法师，东方道士，还有过去那些吸取自然之力修炼身体的魔武其实都是一回事啦。”
　　“那恶魔也是吗？”
　　“可能吧，虽然几乎所有书和观点都认为恶魔所用的能力叫邪力。但阿妈说有些恶魔也会吸取自然周围的魔力。”
　　所谓的邪力可能也是魔力的一种运用方式罢了。几百年前的人类还认为暗属性的魔法就是恶魔的邪力，所以把欧克和半兽人都当做怪物来看待。但后来发现光暗只是魔力的一种极性，在东方叫做阴阳。当时的理论研究可是差点让圣光教发动宗教战争呢。
　　这些在历史书上并不知道的东西，从赫尔口中娓娓道来。精灵的寿命非常长，森林精灵普遍都有接近千年的寿命。十倍于人类所能认知的时光里，他们也总表现得比人类更加睿智和优雅。
　　“话说赫尔，你的年龄已经多少了。”
　　“今年十七岁。”
　　“十七吗？精灵里面非常年幼……十七岁？那不是只和我一样大吗！”
　　本来以为会有三百岁，至少也应该有两百岁吧！修炼百年，深不可测，赫尔虽然像个活宝，但艾雅一直对她保持一点敬畏。今年入学学院的那些森林精灵肯定都要到达百岁年龄成年后接受神树的恩赐，再出来的。
　　“阿妈说了，鲜血精灵已经放弃了神的恩赐，寿命当然只有一百多岁而已啦。”
　　“但，你说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我五岁肉身杀猛虎，八岁徒手制服恶棍，十岁那年德雷卡老师教我萨满之道，十二岁周边的迷宫山洞我就已经都看了一眼了。十五岁那年阿妈带我杀了一个潜伏许久的大恶魔，我的眼睛就是那时候变成这样的。不过今年确实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以前一直都在萨尔罗周围住着呢。”
　　难以置信，完全难以置信。
　　看看自己的履历，十岁以前都只是个山野姑娘，十岁到十七岁都在伯爵府里做女仆。看过许多书籍，以为自己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懂事，但和眼前这个怪物比根本就是井底之蛙。
　　赫尔这种经历在那些文人手中那都是不敢妄想的存在，写出来放市面上是要被人骂瞎写的。
　　本以为自己和赫尔的差距是寿命不同而产生的经历不同。现在来看自己和赫尔之间根本就是有一道完全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到如此弱小的自己居然夸下海口要和这个尖耳朵怪物一起猎杀恶魔就可笑。更可笑的是赫尔居然还答应了下来！
　　赫尔的意思是，她自己猎杀恶魔太过无聊，把自己拉拢进来图个乐子吗？
　　“并不是。”赫尔否认了艾雅的想法，觉得她太过自卑。“虽然你现在很弱，但直觉告诉我，你的未来会非常强大。”
　　那个燃烧着魔力的眼神，赫尔绝对不会看错。虽然她带着蒙眼布，并看不见什么表情或是什么眼神。真正看见艾雅眼神的。是赫尔的魔眼，能够透视他人灵魂深处的那双恶魔之眼。
　　艾雅并不知道这点，在她看来，选择自己不过是这个尖耳朵一贯的玩闹罢了。但这对于艾雅并没有坏处。书籍，知识，还有经历。既然赫尔愿意帮助自己，那么自己也不能就这样自卑地放弃。
　　利用好一切能利用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