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过了一会儿，费贤跌跌撞撞的拖着椅子回到了卧室。
　　『怎么突然就踹过来啊……』
　　他这样说着，还不忘幽怨的望了我一眼。
　　『自作自受。』
　　小声嘀咕着，我的嘴角不经意间翘起了些许弧度。
　　没错，就是这样的关系，另一个时空的我和他就是经常这样斗嘴的。
　　能修补回来吗？说是修补，要修补什么呢，空白吗？
　　那还不如说是重头开始缝纫。
　　正当我发着呆，思考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重新坐回椅子上的费贤挠着脸眼神有些躲闪的开口道。
　　『……哪个，你今晚就要睡这儿了吧，那你……睡哪？』
　　『……我睡哪不还是你说了算？』
　　我有些无语的打量着他，发现他同样在从头到脚打量我，而且貌似还在偷偷咽口水。
　　这家伙是真的不会掩饰自己的视线啊，我满脸黑线的扶额。
　　就这样，我们俩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过程中，我的眉头逐渐紧锁了起来，因为我发现，他的眼神中还是流露着些许的不信任与疑虑。
　　真是个不干脆的人。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因此生气的理由。
　　『那……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就和你一起睡这儿，你看着我，总行了吧？』
　　我手拍着一旁的床单，挑眉向他挖苦道。
　　这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只见直到前一秒还死盯着我看不愿露怯的费贤立马自我身上移开了视线，一脸窘迫的别过了脸。
　　看来比起之前的损友互动，现在以女性的身份来对付他，效果更为显著，我在心中不住邪笑起来。
　　可没料到的是。
　　『…那……那好吧！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费贤这家伙，竟然咬着牙答应下来了。
　　——哈？哈？不是吧？
　　这点法术还死撑？
　　这下子轮到我傻眼了，这货不会真傻了吧，真要，真要，真要……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略有些上升，这应该只是因为计谋未能得逞的耻辱，嗯。
　　『不是…还有个卧室嘛……』
　　屈辱，竟然是我先服软提出要求。
　　『你……你一个人睡我爸妈卧室我不放心，所以，今晚，就睡这儿。』
　　令我诧异的是，这次他的态度竟意外的强硬。明明之前初高中时我来找他借宿，他满口叫我去隔壁睡不要打扰他玩游戏。
　　况且……不放心？不放心什么哦？难不成还怕我偷你家东西，或者害你不成，我环顾了下四周。
　　说的你家有什么值钱物件一样。
　　想到这儿，我也赌气的一咬牙。
　　『那好，我睡里面，一晚上五十，明早给你。还有，你总得给我拿张被子吧，难道同床共枕还不够，还要和我一被窝你才满足？』
　　闻言，背对着我默不作声的费贤回过头惊讶的瞥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软化反悔的意思，只好摇着头无奈的去壁橱里替我拿了张被子递给我。
　　全程他都低着头没再与我对视过。
　　我抱过被子，一边铺床一边想。
　　如果这蠢蛋敢在睡觉时对我做什么的话，我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惯着他了。
　　虽然从来没对他用过，但我好歹也是练过点合气道的。我用眼角斜了眼已经盖上被子装睡的费贤，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我默默摘下美瞳放在一边的盒子里，钻进被窝。
　　『晚安。』
　　躺进被窝里的我冷冰冰道。
　　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应，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的装睡了。不过这样一来，不就显得是我这边比较慌张么。
　　又过了一会儿，感觉气氛快要尴尬到即使子弹也打不穿的程度的。
　　黑暗中，我们两人处都未传来熟睡的呼吸声。我们彼此你不动我不动，手脚僵硬的躺在床上，活像两条上了岸的咸鱼一样互相僵持着。
　　最后，近一周都没好好入眠的我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望了眼窗外的天色。
　　大概是3点26左右吧。
　　回头瞥了眼他熟悉的侧脸。
　　费贤，我就相信你吧。
　　我能相信你吗。
　　变身给兄弟爽爽这种事，是不行的。
　　因为兴许明天一早，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呢，如果…做了那种事的话……一切就……回不去了啊。
　　那样我……又会变回一个人。
　　那样的，我……
　　我嗅着被单上那有些熟悉的气息。
　　意识缓缓沉入了梦乡。
　　——
　　寂静的梦里，我被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拉着手。
　　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夜莺，还是芦苇？
　　是幸福王子，还是小燕子？
　　是冈部伦太郎，亦或是牧濑红莉栖？
　　他不时地回过头冲我微笑着。
　　我不敢去看他的脸，因为我知道，一旦看了，他就会消失，亦或者，我就会消失。
　　而我所想的，不过是能被他牵着手，走在黑暗中罢了。
　　即使是再深沉的黑暗，被他牵着手的话，我都不怕。
　　但要我驱散黑暗，去看他的脸。
　　胆小的我没有那种勇气。
　　————
　　一阵香气渗入鼻腔，我缓缓睁开眼，瞄了下窗外的太阳。
　　大概是上午九点多。
　　我吃力的自床上撑起身，转头望见床旁边的电脑桌上摆放着两盒热腾腾的泡面。
　　这算是一点体贴吗？
　　床上只有一张被子，大概是昨晚我睡着后，费贤卷着被子跑去隔壁卧室了吧。
　　怀疑你还真是抱歉，哎嘿。
　　就在我刚睡醒脑内脱线之际，费贤顶着两条黑眼圈从门外走了进来。
　　头发蓬乱的他站在阳光里，看不清表情。
　　你原来有这么高大么。
　　『你……你怎么又哭了。』
　　拜托，别用看小动物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哭?
　　顺着费贤的视线，我抬手擦了擦眼角，手上确实感到了些许湿润感。
　　『嗯，没事——大概是在梦里自爱自怜了吧。』我平淡的答道。
　　『那……你快吃吧，面泡好了。昨晚你睡着的时候肚子都没闲着。』
　　他面带关切地指了指桌子上的泡面。
　　看得出，他应该是在为昨天傍晚对我做的事而愧疚。
　　『嗯，谢谢……我先去洗漱。』说罢，我套上鞋下了床，一步三摇地走向厕所。
　　『你……』
　　身后传来费贤欲言又止的声音，我从厕所里拖出行李箱，对他微笑着说道。
　　『换洗衣物牙刷毛巾什么的我都有带，谢谢关心。』
　　我暗自不爽的皱了皱眉，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和他说话。
　　草草洗漱过后，我回到房间，说实话好久没吃泡面了，还是蛮馋的。
　　茶几旁，费贤已经在嘬面了。
　　我搬了个凳子在他边上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泡面桶发呆。
　　费贤嘬面嘬到一半，见我望着面碗出神，眼神略带诧异的说道。
　　『…你怎么不吃啊？』
　　『我厌食……每次吃东西前得先酝酿一会儿，你甭管我，吃你的去。』
　　确切的说，是这个孱弱的身体厌食，虽然原本的我也不怎么热衷于吃就是了。
　　酝酿了好一会儿，费贤这货都意犹未尽的泡了第二碗了，我的味蕾还是紧缩着不愿意接受眼前的食物。
　　“”咕噜…咕噜。”
　　胃倒是先醒过来开始催促了。
　　没办法了，顾不上一旁费贤忍俊不禁的笑容，我扬起下巴，闭上双眼，敞开了喉咙：
　　“Luneoquicrpostatumn.”
　　月亮静静地低语着。
　　“HomuaudecrdisSoenan.”
　　用谁也无法听到的声音。
　　“CureTintlevidsiesta.”
　　潮起潮落，
　　“Mimoscaplernoxgrad——”
　　失去记忆的景色——
　　一曲唱罢，终于感觉稍微有点胃口了。
　　这是我总结出来的妙招，每次实在没胃口时，就放开喉咙唱几句，随便什么都行。而且拜这身体所赐，弹舌音发的异常标准。
　　睁眼时，发现小小茶几对面正嘬着面的费贤直愣愣的望着我，就连嘴里咬到一半的面都掉出来了。
　　没有理会他，我低下头开始吃起了面。
　　『你…你刚才唱的这……神马？』
　　我咬断口中的面条，眯起眼睛，有些不屑的瞟了目瞪口呆的费贤一眼。
　　『看来，你不仅没看过石头门，丹特丽安的书架也不知道。果然现在的二刺猿，都是动物园里看了两部动漫的猩猩么。』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语气也太傲慢了吧，还借住在人家家里呢。
　　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费贤一眼，发觉他并未像昨晚一样生气，我这才放下心来，撸起袖子继续嘬面。
　　『呃！』
　　由于嘬的太急，滚烫的面汤正好溅在了被费贤捏红的手腕处。
　　正当我擦掉，打算继续低头吃面的时，手臂忽然被捉住了。
　　我下意识就想缩手，抬头发现费贤拿着一罐东西并朝我的手腕喷了几下。
　　我警觉的瞬间缩回手。
　　『这什么？』
　　『云南白药啊。』
　　他一脸的风轻云淡。
　　『嗯，谢谢。』
　　自己抵触的有点过于明显了，我尴尬道谢。
　　但这也不能怪我，兴许因为昨天的事我已经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了也说不定。
　　『不用谢，不过等会儿…能不能
　　再给我唱…几句，刚才的。』
　　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脸。
　　他这话的意图怕是想通过变相夸奖我，来缓解我们两人间僵硬的气氛吧。
　　我可不吃这一套，想得到他人的原谅，还是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道歉吧，别想着耍这些花招比较好。
　　『谁要给你唱啊……』
　　我眯了眯眼睛，扭过脸小声嘀咕道。
　　不过，仔细一想，这首诗歌的氛围，和昨晚做的那个怪梦好像。
　　——
　　天空于我太过宽广，
　　时间于我太过短暂。
　　一无所知的虚无——
　　即便如此，我也要呐喊。
　　不明所以的放声呼喊，
　　太阳也会因此而升起吧。
　　（注释：以上为《丹特丽安书架》中的歌词自译，仅是借用，非原创。